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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新房间的床上,陆玙有些失眠。
床被是新换过的,松软而崭新,散发出的味道是一种陌生的舒适。
——主要是陌生。
连她自己都说不好,当时答应陆明江到他家里来,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一年前母亲突发脑溢血,在医院里睡了很长时间,病危通知单也不止下过一次。从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后来的悲伤难过,再到逐渐麻木,上个月去世,带给她的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更多的是惘然。
其实陆玙之前和母亲也不怎么见面的,大多数时候,少有的感情连接都在逢年过节时。
——像是两个偶尔见面的、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初中以后,都上的是寄宿制学校,至于初中之前,基本是在妈妈那边的亲戚那里被轮流带。
在哪家都呆不长,在哪家都是寄人篱下。
她好像永远都是外人。
她的母亲冯蔚然少时被父母宠爱长大,这份衣食无缺的宠爱却养出了一颗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真心,年轻时傻傻为陆明江奉献出一切,不结婚也要生下孩子,甘愿放弃自己的前途。
而陆明江虽出身寒微,志气却颇高,后来攀上了程家,成了乘龙快婿,事业上突飞猛进,哪里记得什么曾经的诺言。
山盟海誓,在金钱利益面前,脆得像一张薄薄的白纸,指触即碎。
爱情,在曾经的冯蔚然眼里是一切,在陆明江眼里是退而求其次的可供选择。
等看清真相自然一切为时已晚,心上人早成了别人的好丈夫、好爸爸。
只是从小到大争强好胜的冯蔚然并没有一蹶不振太久,她打起精神来,利用从前父母家的一点底子,以小县城为起点,风风火火做起了生意。
工作一忙,无暇管女儿,陆玙便被接二连三送到不同的亲戚家暂时寄养。
母女关系一直很疏远,对事业的过度追求和与之相伴的与女儿的生分,说不好算不算是另一种“矫枉过正”。
而这么多年来,陆明江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后来,冯蔚然身体检查出了毛病,终于停下脚步,打算好好陪伴女儿读高中。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陆玙,对亲密陪伴已经无可无不可了。
再不像小时候那样,躺在别人家的床上流着眼泪想妈妈。
但她还是觉得挺高兴。
起码是一个很好的新开始。
她也很向往和妈妈重新建立亲情。
但这亲情最后也没来得及建立。
——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地刺痛。
妈妈去世以来,痛感似乎比眼泪要多,也要更剧烈。
陆玙起了身,拿过水杯喝了口水,随后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星空。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姥姥对她说,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空中守护想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