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呼、嗬、呼……”泛着霉味的破旧床褥之上,有个凸起来的物体在微微起伏着。
那起伏的节奏分明,带有几分沉重之感,让人无端地想到秋日里瑟瑟的落叶。
是个病重的老妪。
床上的人并没有睡着,她半眯着眼,看起来不是很清醒,但她确实是清醒着的。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现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七十三岁了,确实也是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年纪了。
徐母,或者说沈似月,她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这安静到寂灭的狭小屋子里,一个人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年轻、温柔、又秀美的脸庞,纵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她也还是在看到之后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妈妈……”她翕动嘴唇,用只有自己能感知到的声音喃喃道。
啊,人死之前,确实有走马灯啊。
妈妈是在那个年代被人叫做地主小姐,与父亲的结合护住了她,但她从不是甘愿被人庇佑的娇娇女。
一帧帧的画面闪过,童年无忧无虑,那是沈似月一生中最轻松的时光——做别人的妈妈和妻子,哪里有做别人的女儿安逸?
沈似月看到了妈妈对自己的教诲画面:“行得正,坐得端,要做对社会有价值的好人……”
看到了回家路上的一枝花,父亲兜里掏出的一把糖……以及文学集扉页上的一段话:
“尊敬的沈似月同志,你愿意跟我一起进步,一起努力,一同成为社会的一颗螺丝钉吗?——徐卓”
那是爱情的开端。
甜蜜的热恋时光,排除万难的结合,婚后的磨合时光,孩子呱呱落地……
徐卓有缺点,却实在是个不错的丈夫、父亲,平康没那么聪明伶俐,但很听话,在健康地成长,她很满足了。
平康的女同学童佳佳,软软小小的幼崽,惹人怜爱。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变故出现。
更大的变故出现在她做了奶奶之后,她看着那个长得像极了幼年平康的孩子,心里犹如刀割火燎,为这个孩子,也为自己。
她做了人生中最恶的一件事。
佳佳无辜,徐家有愧于她,且未来平康和孩子还得仰仗她,不能逆她的意!
平康罪大恶极,可……
牺牲杨负霜一人,其他人都能有更好的未来,尤其是她的儿子和孙子。
心有怨怼、将要疯魔的人……不能留!
教书育人的手,也可以轻轻地将别人推入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