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从不是陛下的错,人祸才是。”
他静静说,小孩整个人都僵立在那,小拳头捏得死紧,忽然感觉夏安然轻揽了他的肩膀,让他不自觉跟着向前走去。
“百姓淳朴,只要有地种,有粮食,虽有破皮无赖,却万不会行造反之事,纵有恶人挑动,无大利益者亦是不会有人从。”
“而能让百姓冒此大限,多半是因为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不反抗,就会死。”
“我汉家男儿,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
“若当真出现了此情景,多半是灾年又遇上了暴戾之臣。”
他二人慢慢走出了庄子,夏安然走得慢,小孩便也跟着慢,不知不觉,亦或是他刻意的,竟是落后了夏安然两步。
“那,那要如何辨别臣子善恶中奸?”
这个问题可把夏安然难倒了。
他见面前车马湍急,便伸手牵住了小孩的小手,然后两人手拉手走在了道上,被忽然牵住手的刘协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嗫嚅了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抿抿唇,显然心中万分纠结。
他有些想说这不符合规制,却又有些眷恋这一分的温暖,良久之后,他左右看看,并无外人在看着他,于是便小小得弯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回握住了夏安然的手。
“吾也不晓得呀。”他歪着头想了片刻,还是很耿直的说“安然这儿的人都是主公派来的,辨善恶之事,都由主公为我做啦。”
他非但不以为耻,还有些美滋滋。
真,真是心大。
见他这般,小皇帝嘴唇张张合合,只是他到底顾忌着身后落后几步的曹操帐下兵士,一句都没说出口。
夏安然不知道他的纠结,继续说道“不过安然觉得,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吾还是相信,此间世界善者多。”
“所以我也愿意相信他们,幸而不曾被辜负。”
小皇帝眨眨眼,低下了小脑袋,他跟着夏安然走,便没有看路,目中所及的就是自己的脚尖尖,一时之间竟有几分羡慕他的好运气。
他也想相信人,也曾信过人,不是没有得到好结果,只是往往背叛更多一些。
夏安然一边走一边说“吾虽不知,如何去辨善恶忠奸,却知一个极其简单的道理。”
“世间若有一副药。”
“可治一病,为合格的药。”
“可知二三病,则为良药。”
“若是可治百病……”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果见小孩正认真听他说,见他停顿,面露好奇,却愣是好涵养得并不追问,见他这样,夏安然反倒不好意思欺负小孩子啦。
他笑着说出了答案。“是假药。”
小皇帝猛然间瞠大了杏眼。
显然这个答案令他极其的意外,不单单他意外,还有一恰巧策马自他们身侧慢慢路过的中年男子也稍稍一愣。
他轻轻勒马,回身看去,青年正看着他身侧的少年郎,后者亦是正抬眼看他,二者气氛可当一句脉脉温情。
只是他入眼之处,此二人身后却有不少兵士守卫。
莫不是哪个大家的公子正带着幼弟出来散心?
他心中思绪一转,此刻他本应当离开,只是方才那郎君一句实在令他有些好奇,这小郎君该如何为幼弟解此句,于是这人轻咳一声,调转了马头,溜溜达达得跟在了并无所觉的两人背后。
“夏公,此是为何?”小少年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抿抿嘴唇“吾之意为,若当真可治百病,当为良药,为何夏公却道其为假药?”
“因为,世无全事,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就一定伤害了别人的利益。”夏安然见他露出不解的表情,便指了指头顶的一颗树,这正是一棵已经落了叶的桃树,“此树一月萌芽,二月开花,花落成果,五月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