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红墙灰瓦,里面则是雕梁画栋,竹影重重,藤枝绰绰,院子中央不知从哪儿引了一汪活水,沿着绵延支起的空心竹架子汩汩而下,养了一缸娇贵的睡莲。
整体十分雅致有品,细细琢磨几眼,又感觉此时浸在夜色之中的院子,似有若无地萦绕出一股子暧昧的情愫。
果然,确实很像金屋藏娇之地。
兴许她打量得太久,傅令元低声询问:“喜欢这里?”
“还行。”阮舒唇角微弯,“只是在想这戏院好特别,一进门就有景可赏,即便没听着戏,票价也是值的。”
傅令元环视四周,轻笑着解释:“这里可不是一般的VIP入口。普通票友见不着这里的。这是戏院的后苑,连通的是小楼,前头才是剧场。是陆少骢给我们夫妻的特殊待遇。”
阮舒恍然,笑笑:“难怪我觉得好像进到别人家里来。原来真的是别人的金屋。”
傅令元捏捏她的手:“傅太太如果喜欢,我也斥巨资给你造座金屋?”
“金屋应该留给三哥你的那些红颜知己。”阮舒哧声揶揄,兀自继续往里走。
屋里面并非如普通的影戏院那般呈一流儿的排座,而是仿唐式的设计。楼下一层摆古风古色的四方小桌,约莫十张,二楼则为四间的包厢。包厢四面竹帘半卷,能看到外面的景儿,旁人却看不清里面。
两人掀帘进入最中央的那间包厢,里头正茶香袅袅,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陆少骢,另外一个是……许久不曾见过面的汪裳裳。
“元哥,元嫂,来得正好,茶刚泡好,正热着。”陆少骢笑眼眯眯,像东道主似的热情招呼。
汪裳裳听言撇过脸来,看上去依旧那么地年轻漂亮,皮肤和气色甚至比前段时间还要好了。
阮舒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被陆少骢亲手拿孩子的事情。眼下看来,她既然能和陆少骢一块出现在这里听戏,是不是代表他们表兄妹俩的关系并未因为那件事而破裂?
她好奇地沉凝,没有主动打招呼,只将她当作陌生人。而汪裳裳则冷冷哼声地立即撇回脸,目露憎恶。
阮舒平平淡淡的,接过傅令元给她倒了茶的白瓷杯,端在鼻息间轻轻地晃动,嗅了嗅茶香。
是顶级的大红袍。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温并不烫舌,余韵绵绵。
再抬头,便见陆少骢正看着她笑:“元嫂喝茶的样子,一看就是懂茶的人。”
未及阮舒回应,身侧的傅令元一点儿都不谦虚,甚至有点骄矜和炫耀意味地说:“你嫂子本来就很懂茶道。”
阮舒:“……”这有什么值得骄矜和炫耀的么?
她蹙眉看一眼傅令元——又要故意秀恩爱么?
“噢?”陆少骢立刻好奇,稍举了举手中的茶杯,问:“那元嫂肯定得来个品茶感言。”
品茶感言……?阮舒的额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汪裳裳闻言似乎也来了兴趣,隐隐一副等着闹她笑话的表情。
阮舒凝了凝神,道:“品茶感言谈不上。这大红袍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确实是好茶,轮不到我这儿半吊子对它做评判。只是建议陆少让人把这茶具换了吧。”
陆少骢打量桌上的茶具:“茶具有什么问题么?”
“茶具本身没有问题,当如果搭大红袍,就缺了盖。”阮舒清浅地笑,“其实就是建议将瓷杯换成盖碗。因为大红袍是重度发酵,味道很浓,推荐白瓷功夫盖碗,再配上宽口的品茗杯,冲泡之后香气能够更足。”
她别了一下头发:“普洱和紫砂壶是绝配,大红袍则最好按功夫茶的小壶小杯细品慢饮程式。”
话音落下,紧挨着他们的隔壁包厢里忽然传出女人的声音:“阮小姐确实懂茶。”
隔开两个包厢的厚重竹帘被拉开,陆振华和孟欢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
原来他们也在?
阮舒愣怔。
“舅舅,孟秘书。”傅令元丝毫不意外地懒懒打招呼。
陆振华略略颔首。
汪裳裳在此时极其轻蔑地哧声:“以为有什么高见呢,结果就只是换茶具。我看你是根本品不出茶,所以才转移重点胡扯。”
阮舒抿抿唇,并不打算与她有所争执。
却听孟欢又开了口:“表小姐错了。常言道‘水是茶之母,壶是茶之父’。要喝到一杯好茶,必须茶、水、火、器四者相配,缺一不可。阮小姐能指出盛装大红袍所用茶具的错误,当然是高见。表小姐可是坐了有一会儿,我看到的只有牛饮,而没有所谓品茶。”
一番话,既为阮舒辩解,又毫不避讳地嘲讽了汪裳裳。
汪裳裳脸色涨红如猪肝,很明显有火气要撒,偏偏陆振华在这时对孟欢极其宠溺地笑言:“遇到阮小姐和你一样懂茶道,你就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