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从小柔身边走过,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所幸在我离开小柔视线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她便脱离苦海了。
李嫔比我预想中来得快,她与皇后是远房亲戚,先帝时期,李家没落,本朝一直攀附江家扶摇直上,江家女儿入宫为后,李家女儿相随进宫为其鞍前马后,就像她的父亲为江丞相做的那样。
丞相此番生事也是因为李嫔的父亲办事不力,让大将军狠狠参了一本,并借机打压了丞相势力,江丞相以先帝辅政大臣的旨意,硬是压下了一次风波,才保住李大人的官职,李大人这段日子挨了不少训斥,他的女儿在后宫更加卖力地伺候皇后,以期获得宽宥。
江皇后一如小柔所说的那般善良,她并没有把失宠迁怒于李嫔,甚至常留李嫔于凤仪宫中用膳,李嫔待皇后越发毕恭毕敬,就连一个宫女受罚都忙不迭赶来相助。
我站在萧疏草木之后,同李嫔的贴身宫女阿瑶交换眼神。
我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衣袖半露,雪白的皓腕多了一道青紫掐痕,阿瑶是个聪明的女子,可她跟错了主子。
李嫔不会把伏低做小的怨气使给外人看,那样会让江家猜疑,于是她的宫女就遭殃了。
人呀,压抑久了就会扭曲。
这是义父曾告诉我的话,他还告诉过我,李大人办事不力也是因为鞍前马后帮骄横跋扈的江家人收拾残局才误了正事。我曾亲眼瞧见江丞相的侄儿江费是怎样对李大人颐指气使的,可是面对一介白身,李大人堂堂朝廷命官也得低声下气,不为别的,只因江费姓江。
李大人在江费扬长而去后为他收拾一地残局,他动作很快,想来早已经习惯,不过我并没有忽略掉李大人始终握紧的拳头。
我恍惚想起七年前的定州,有一个少年在一地狼藉里也是这样握着拳头,握到血从掌缝里渗出来尤不觉痛,真真是刻骨铭心。
然而再刻骨铭心的事历经时光洗涤,也会变得遥不可及,近在咫尺的义父忽然低声说:「李家不会一辈子屈居江家之下的,皇帝也不会容忍江丞相权倾朝野,威胁皇权。」
他还有半句话隐在风中,可我听得清,「江家离倾覆不远了。」
那时我便知道,义父恨着江家,因为他爱着宋婉。他爱到为她抛妻弃子进宫做太监,爱到为她铲除一切障碍,不惜手染血腥,爱到不顾一切向毁了宋婉的江丞相报仇。
我认为义父说的话有道理,毕竟江家得罪的人可不止义父。
也不止李大人。
还有更多的人。
我静静摩擦颈间的银坠,因年代久远,它的银质微微发黑,像极了定州城街头曝晒过后的血。
怎么也擦不干净的血。
……
李嫔与李大人不愧是父女,就连握拳头的方式都是这样半掩袖中,发现人来了,便以咳嗽掩饰。
李嫔咳嗽两声,笑意温和,咐阿瑶扶起小柔,施施然向皇后宫里行去。
我把望向凤仪宫檐角铜铃的视线收回,掂起轻飘飘的食盒往冷宫方向走,结满蛛网的冷宫在富丽堂皇的凤仪宫面前一无是处,但好在魑魅魍魉皆在明处。
静太嫔的病渐渐好转,仍时不时抓着我喊「淑妃姐姐。」「殿下。」我端着碗一一含糊过去,只要她不喊「陛下」,我的项上人头便保住了。
坐在破败的屋檐底下的老嬷嬷停下拿蒲扇赶蚊子的动作,好心提醒我道:「当初她得罪宋婉被发落在此便一直浑浑噩噩,你何必费心伺候一个失宠的疯妇人。再说当年宋氏叱咤后宫可少不了路总管的功劳,指不得路总管哪天气消了就让你离开冷宫了,你何必费心照顾这个疯妇讨他不痛快。」
我摇摇头,搁下饭碗向嬷嬷道谢,「多谢嬷嬷提醒,只是我瞧太嫔可怜,像我的一位长辈,我实在于心不忍。」
嬷嬷看我的目光柔和些许,「真是个傻孩子,不过也难怪路总管曾经看中你,光是这份心便极为难得。」
这宫里最不值钱的是真心,最难得的也是真心。
一线阳光透过破败的屋脊打在我的太监服上,我掸去纷纷扬扬的灰尘,望向被虫蛀得破烂的横梁,忽然想起义父沟壑丛生的脸。
5
义父有过真心,这份真心令他在先帝宠妃宋氏进宫时,舍弃一双儿女,舍弃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毅然进宫只为伴在她身边,甚至不惜手染鲜血助她铲除异己。
我问过他为何对宋氏这般情深,他喃喃道:「还记得你是怎么救的小柔吗?她也这样救过我,那时我在定州街头冻得奄奄一息被人欺辱,是她救的我。」
义父忽然用力扳过我发的肩膀,抓着我颈上系银坠的红绳,目光灼灼,「她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好好生活,娶妻生子,她以前是个善良的女子,不是后来那个样子的。好孩子,你明白吗?」
我握住义父苍老的手,目光好似染上几分孺慕,「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义父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气力,松开红绳,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她是被人骗了,那个人利用她爬上高位,最后另娶他人,她就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