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总管亲手交给我的。
他让我呈送给陛下获取信任,以期铲除江家。
路总管费心把我从他做的恶事里摘出去,用他的性命给江家泼一盆脏水,也为我铺平道路。
这很像一个父亲对亏欠多年的儿子所能做的最大补偿。
我没有温度地笑了笑,可惜太晚了。
况且我并不需要这种补偿。
他想补偿的人,早就不在了。
我拿出笔又在证据上添下路总管告诉我的几个名字,那是随他在先帝朝兴风作浪的亲信们。
他们斗得过后宫失去先帝宠爱的太妃,斗不过前朝羽翼已成的丞相。
即使他们还有点用处,但我并不需要陛下宽宥他们,更不需要他们在暗地里帮我。
不得不承认在对付江家的节骨眼上,自折臂膀是件愚蠢的事。
但是容我任性一次吧,因为我突然很想念我的母亲了。
6
老宦官临死前挑拨离间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影响帝后之间日益深厚的感情。
江皇后本质上还是个善良博学的世家女子,年轻的皇帝无可避免地被她吸引,甚至暂时忘记了前朝玩弄权术的老丈人给他的耻辱,于是宫里发生了一件喜事,皇后怀孕了。
大病初愈的小柔兴高采烈地说陛下大喜过望,赏赐凤仪宫宫女二十两白银,她可以用这笔白银托尚衣监为我制一双好靴子,真是沾了皇后的好福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试图凑近我,我一低头便能看见她锁骨上的黑痣。我反应过来,急忙把脸别过去,心不在焉道:「好福气啊。」
于江丞相是好福气,于这大周天下,可未必是好福气。
陛下年纪轻,一时让情爱冲昏头脑,居然让江皇后怀孕了。
此胎若为男胎,便是嫡长子,太子之位名正言顺,不过陛下的天子之位可就未必稳当了,到时候陛下会怎么做呢?
我一边后悔因为小柔在凤仪宫生病,我投鼠忌器放缓了计划,而让江皇后有机可乘,一边恶意地希望陛下千万不要让大周天下失望,不要让死在宋婉手上的太后娘娘失望。
我正冷眼瞧着皇陵方向,身侧的小柔突然拉住我的胳膊,一张娇弱的脸凑过来,「何大哥,以后我能叫你阿献吗?」
我心下一突,七年前的定州有人这样热烈叫我,「阿献,阿献。」随即便是满地猩红,汇集成一条小溪,汨汨流淌在江费的靴边。
在更久之前,也有人又哭又笑叫我,「阿献,阿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