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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瑞肃目喃喃:“仿似百年前罗刹城主活死人,也是此番景象。”
“或许二者出于同源吧。只是我到时,清都往北所有村落……”阮郁闭上眼,艰难开口,“皆被它血洗了。”
“……血洗?”
“嗯。”阮郁回,“无人生还。”
“我循着气息,于一间房内找到了……”阮郁的视线又落回手中黑匣。
“她的尸体。”
不。或许已不能称之为尸体了,阮郁心道。
时辰前,村庄逼仄小屋,满是血肉白骨的棺材旁,隐约焚起清幽鬼火。阮郁强忍着腐臭味上前,只在其中勉强认出小蕉的形貌。
凤凰台上,这渔家小蕉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似仍在眼前,可眼下,她已被磷火贯穿,瞠目而眠,亦丢了人形。
被触碰的那一刹,血肉成灰。
“她……当是被乌衣鬼残害至此。”阮郁皱眉而叹,“不知道那乌衣鬼如今避在哪儿。更不知道……”
阮郁的视线游离,叹了再叹,终瞥上舫内一抹白。
——更不知道,要如何对叶青洲说。
叶青洲与小蕉之间当是有所感应,于是小蕉身死时,本在风仪禁闭的叶青洲忽而一击震碎楼阁。
候在风仪的秃驴们早就盼着这一天——盼着叶青洲先出手,牠们才好名正言顺地举起“剿清妖孽”的由头,将其拿下。
百八十年,叶青洲在修行,人间亦是。
对付大魇的法子,兰芥州早就研究了个透。如今只求一个师出有名,才符合牠们“正道”的规矩。
对付长生剑,对付幻心术,对付叶青洲那颗冰雪玲珑心——兰芥龙吟拿出了百年前对付罗刹城主的架势,来对付叶青洲。
叶青洲却是拼死也要冲出兰芥重围。
叶青洲未佩长生剑,兰芥的谶阵布满风仪,她使不出幻心术。
只是斩杀。
叶青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杀出重围的了,只记得面前血色漫天,源源不断有人冲上来。她于是抢了旁人的铁剑,挥剑、收招,直至最后斩得麻木。
唐忆守在风仪道旁,良心发现似的,竟为她断后。
唐忆说,风仪门里出了内鬼。叶青洲听了,当耳边风过了;她不在意什么风仪。
行至江边,是许嘉瑞在舫内接应她。
阮郁的偃甲江舫,比御剑稍快一些。
叶青洲有些浑浑噩噩,许嘉瑞说了什么,她便一板一眼地做。可踏上江舫的那一刻,她忽而又有些犹豫。
她知道清都之外,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滚滚江水,江尾便是皇城清都。而相距越近,叶青洲却反倒不催了。
二人默了半晌,许嘉瑞皱眉咬了下唇,鼻尖一耸,停了桨。
便见舫内叶青洲端端坐着,木偶似的不动。
她的眸光随着江岸渐熄的月光一落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