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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舒媚的母亲从来没有苛责过自己的丈夫,两个人咬着牙硬是撑过了那段艰苦的日子,母亲就怀上了舒媚,家里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父亲别提有多高兴,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福星,果真舒媚出生那天,父亲接到了投标负责人的电话,之前一直啃不下的项目终于被拿了下来。
父亲成立了矿业公司,项目越来越多,生意越多越大,舒媚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热闹,上门拜托办事的,逢年过节送礼的,那些生意人有求于人的时候话里有话,她从小就听得明白。
后来,舒家的公司在石家庄成了同行业的标杆,作为出色企业家,舒父免不了各种应酬,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舒媚常常能看见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
回忆起那些,她不免有些哽咽,“熬一碗醒酒汤,不需要多久,可是,她却做了20年。”
像是打开尘封往事的匣子,舒媚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告诉杭澈告诉宋知,母亲是多么的贤惠体贴,多么的心灵手巧,她会烹饪会自己做衣服还特别擅长插花,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在当地上的是最好的外国语学院,出门有司机接送,生日会邀请全班开party……
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按照导航,杭澈将车停在了富力城地下车库,舒媚邀请她们上去坐坐,二人并未推辞。
这间房子是舒媚租住的,因而里面的摆设也比较简单,她从冰箱拿了饮料倒在玻璃杯里,询问了两位客人的喜好,又带了两瓶饮料放在茶几,然后整个人瘫坐在沙发旁边的懒人椅上。
宋知挨着她坐在一旁的沙发,杭澈也坐在一旁。
故事还没说完,主角捏着玻璃杯的四周,慵懒地晃了晃,转眼十几年过去,舒媚也到了要考大学的年纪。
高三下学期,为了更好地专注学习,她决定住校,四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她趴在宿舍的床上发着消息,“妈,帮我祈祷一下,考上心仪的大学。”
“妈妈只希望你快乐,如果考上心仪的大学你会快乐,妈妈愿意一直祈祷。”
舒媚笑着拿着手机躺下才发现,母亲的头像不再是用了很多年的兰花,“妈妈你怎么换头像了?”
“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卡通人物,就换上了。”
母亲继续发来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女孩手指飞快地打着字,“过两周,五一回去。”
从她的描述中,杭澈和宋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很爱自己的母亲。
舒媚抬手喝了一口冰镇的饮料,冰凉的液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明明是甜的,却觉得又苦又涩。
杭澈拧开瓶盖递给听得正入神的宋知,宋知打开喝了一口挑了眉毛,特意看了眼牌子。
“可是,当我五一回家的时候,妈妈却告诉我……她得了乳腺癌。”舒媚的鼻头一酸,微微泛红。
“晚期。”舒媚这才发现母亲胸前没了起伏,人也消瘦了太多。
宋知握在手里的饮料不知该拿该放。
舒媚忽然抬头看她俩,眼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天她告诉我,我的第一反应你们知道是什么?”这句话并不是要对方作答,而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气口。
那张精致脸上满是愁容,眼泪流下来的瞬间,她故意仰着头张着嘴,深呼了一口气。
杭澈和宋知看着她,像是看见一只受伤的蜻蜓在原地盘旋,却怎么也无法振翅高飞。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最后好像是积攒了全身的力气泣不成声,“我说,我要高考了,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告诉我啊!”
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最伤人,那一刻,舒媚自己也愣住了,清醒后她甚至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舒媚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泣着,把头深深地埋在里面,宋知忙放下饮料起身跪在舒媚旁边,拿过她手里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手臂,杭澈也起身蹲在宋知身边,她们不再是听故事的观众,而是和舒媚紧紧相依的伙伴。
“说完我愣了好久,可是妈妈还是那样微笑地看着我。”舒媚自责地抽噎,“我冲过去抱着她和她一遍一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说了多少句对不起,好像多少句都无法弥补。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闷在腿间,“妈妈其实已经瞒了很久了,她只是怕再不说就没了机会。”
“她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多发几张照片,妈妈以后看不到了。’”
杭澈从茶几上抽了好几张纸巾递给宋知,宋知小心地塞进舒媚手里,她抬头,一脸的妆早已经花了,黑色的眼线液流了一脸,口红也被蹭得到处。
舒媚一边整理纸巾,一边打着嗝,身体一起一伏的,宋知又赶紧把茶几上的杯子递给她,舒媚抱着杯子咕咚喝了一大口又把杯子还给宋知,胡乱地用纸巾边擦边说,“我休学了一年陪着她,她离开第二年,大一我寒假回去时候,发现我爸有了喜欢的人。”舒媚冷笑一声,“从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明白,对别人不要期望,也别盼望,更别指望。”
她丝毫不顾及形象醒了擤鼻涕,下巴微微抖动着泄了口气又哭了起来,“我没资格说我爸自私,我没资格。”
她又何尝不是一样?不然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永远不能被原谅的一句话,说给一个永远都会原谅她的人。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回过家,他们很快有了我妹妹,其实去年春节,那个女人也带着那个小孩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原谅我父亲,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