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有五个子女,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陆妈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嫁在同一个村,离外婆家就走五分钟的路程,陆妈嫁到别的村,以前没通公路,走路要走五个小时,现在公里修好,开车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陆妈往下有三个弟弟,两个大的早已成家,在村子里另寻宅基地建了房子,算是分家了。
只有陆明的小舅龙再奎快四十岁了,还在单着,这是外婆家的老大难,并不是他好吃懒做,找不到老婆,而是改革开放初期——九十年代,出去粤省打工,谈了一个女朋友,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结果带回家来,女方看到外婆家深处大山,没有通公路,从县城下车要走这么久的时间才到家,第二天就甩脸走人,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这个事情对龙再奎打击挺大,整个人性格变得沉闷起来,之后也没再谈过女朋友,三十几岁后,因为没有什么文化,又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技术傍身,外面工作不好找,干脆回家做泥工,有事做每天能挣一百来块钱,没事做就喝点小酒,能够维持自己和外婆的生活,存不下什么钱。
他这种条件,即使在农村,想找个二婚的都不容易。
农村人晚上休息早,晚上九点钟基本上没几家亮灯,此时只有处在半山腰上的外婆家灯火通明,陆明在路边停好车,和陆钊浅一脚深一脚的往半山上的外婆家走去。
吊脚楼的大门大开,还没进屋,就听堂屋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有哭声,有呵斥小孩的声音,陆明心里一紧,难道还是来晚了?
顾不得清理脚上的泥巴,陆明咚咚咚地快步走进堂屋,看见陆妈着急地问道:“妈,我外婆怎么样了?”
两兄弟的到来,让吵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憔悴的陆妈马上起身,拉着两兄弟走进里屋,边走边说,刚才你外婆醒来的时候还念叨你两兄弟。
听到醒过来了,陆明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一半,进到屋里,就看见外婆头朝外,缩倦着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陆妈头伸到外婆耳朵边,说陆明两兄弟来了,如此说了几遍,就看见外婆身体动了动,然后她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陆明两兄弟,巍巍颤颤的伸出满是摺皱的手,嘴巴动了半响,才小声说道:“孙崽来了。”
看着过年的时候身体还健朗的外婆,现在说话都吃力,陆明强忍住眼泪,拉着她的手说:“对,外婆,我跟陆钊都回来看你了。”
外婆神志还算清醒,还惦记着陆钊的腿伤,得知已经好了,欣慰的笑了起来,但可能是身体不好,笑起来像哭似的,在房间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外婆累了,陆妈服侍她睡下,陆明才出来跟几个舅舅打招呼,坐在堂屋聊了半天,知道了现在外婆身体状况。
外婆虽然七十多了,不过身体一直都挺硬朗的,小舅出去干活回来,都是她在家弄饭吃,还能在房屋边种点小菜,喂点鸡鸭什么的。
事情出在前天下午,大姨过来借锯子,外婆在楼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下楼的时候一时没注意,踩空摔了下来,当时就昏迷了,送到县医院抢救,结果情况不太乐观,不光身上有多处骨折,最麻烦的是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头部,里面有淤血,导致她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处理完外婆身上骨折的伤情,出来跟家属说,如果她没能自己清醒过来的话,那就需要做开颅手术,不过县医院的没有这个能力,医生建议转到大医院去,说话也挺含糊,意思到大医院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毕竟年纪这么大了,谁也不能保证她能不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虽然医生说得含糊,但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放弃治疗,回家准备后事,别浪费这个钱了。
三个舅舅商量半天也没得到一个结果,说实话这事情谁都不好表态,大姨和陆妈这些嫁出去的女儿,那就更不可能决定了,最后外婆的亲弟弟拍板,不做开颅手术了,先拉回家去,反正人不能死在医院,要死也只能在她家的那老床上(老家的风俗,老人在医院去世,不太吉利),至于能不能醒来就看她的造化了,另外通知陆明这些在外的小辈赶回来,做最坏的打算。
谁成想到,外婆的命挺硬的,一直昏迷到今天晚饭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虽然身体比不了以前,但始终是清醒过来了。
这是好事,大家的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有大姨一直在自责,刚才陆明进门前听到的哭声是大姨发出来的声音。
看几个舅舅的意思,要等到明天外婆状态好点后,再送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陆明就算再急也不好多说,毕竟在这里他是小字辈和外孙,不能全都大包大揽下来,不然让三个舅舅的脸往哪里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