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门声想起,把还在沉睡的陆明吵醒,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
知道外面敲门的是陆妈,她有喊吃饭的习惯,之前住木房子,隔音不好,她叫一嗓子全家都知道了,现在换了新房子,她那大嗓子的功能也就随之失效,改成敲门了。
赶紧应了一句,说马上下来,陆明不敢耽误,起床进洗手间洗漱。
陆妈不喜欢他两兄弟睡懒觉,她有一个很简单的观念,喜欢睡懒觉的人就是懒汉,懒汉是会被人瞧不起的,是找不到老婆的。
两兄弟陆续来到一楼的餐厅,一边吃着陆妈做好的早餐,一边听她继续说起昨晚没有说完的人情往来,还有办入伙酒遇到的各种事情。
农村送礼都会有个礼薄,谁送了多少礼都有数的,主人家办完酒就会收起来,等下次别人办酒的时候就把礼薄找出来,看别人给自己送了多少钱,然后在这个数的基础上,多少加一点钱,然后去随礼,这就是农村的人情往来。
加多少钱,有说道,这就能看出办酒的主人家,和随礼客人的关系亲疏。
还有主人家请来帮忙的人,有些是真心实意的帮,有些人过来就是充数,做个样子,陆妈虽然朴实,但有着农村妇女的精明,心里有数。
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陆妈用这个方式告诉常年在外的两兄弟,家里的人情世故,和需要还的人情,千万别做白眼狼。
一个小时之后,陆妈终于说完,开始收拾碗筷,家里过年最重要的是除夕夜的晚餐,需要做十几个菜,这要提前一两天来准备——该卤的卤,该炸的炸。
不过这些都不用两兄弟插手,陆妈只有安排,陆明打了声招呼,说要去看林校长,他昨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哥,我去拿点东西,等我一下。”林校长也是陆钊的启蒙老师。
陆妈转身进了厨房,拿了一条腊肉和一壶米酒出来递给陆明,说:“越大越不懂规矩了,哪有上门空着手的?”
腊肉肥瘦相间,带着骨头,大概十斤左右的样子,也只有去看林校长,陆妈才舍得拿这么大块的,陆明接过东西,与陆钊一起出了门。
林校长就叫林校长,反正从陆明记事起,他就是村小学的校长,一直就这么叫。
说是校长,其实小学常年就他一个人负责所有的教学,后来也来了几名老师,不过待不了多久就想办法调走了,所以只要在村里小学读过书的,都是林校长的学生。
林校长是之前上山下乡分到村里来的知青,老家具体是哪里的陆明也不知道,他从来也没有提过,后来回城他也没有走,就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而且一直是一个人过,没有结婚。
两兄弟来到学校,轻车熟路地找到林校长的家,位于教室旁边的两间平房,一间当作办公室用,一间是他的家。
平房是九十年代末建的,看起来已经十分老旧,陆明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人应,应该是出去了,门口有老式长条椅子,两兄弟坐下等林校长。
等了有半个小时,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背着背篓的老人低头从教室背后走过来,他们两兄弟赶紧起身,齐声喊道:“林校长。”
林校长抬起头,透过他那啤酒瓶底般厚的眼镜片看去,发现是陆明两兄弟,高兴地说道:“哦,两个大学生来了。”
两兄弟是村小学历史以来,唯一考上大学的人,所以林校长一直这样跟他们打招呼。
陆明赶紧接过他的背篓,问道:“林校长,你打这么多白菜干嘛,你一个人又吃不完。”
“哈,再不打就烂到地里,可惜了,别拿进来了,你就放在门口就行,等下我拿去街上买……你两兄弟赶紧进来坐,外面冷。”林校长开了房门,很是热情地拉着他们进屋。
其实屋子里没有烧炭,也没有多暖和,林校长赶紧拖出火盆生火,十几分钟之后,房间终于有了温度。
这时陆明才开口问:“听我表哥说,前两天你住院了,身体好点没有?”
“都是小毛病,打了两天吊瓶就好了。”林校长有些责怪地说道:“说过很多次,你们来我欢迎,但别拿东西来,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林校长的学生们过来看他,肯定都会带些东西,这些东西他总是分给小孩们,哪有吃不完的道理?
陆明记得小时候经常在他这里吃饭,他总是夹着大块的腊肉往自己的碗里放,而他只挑青菜吃。
陆明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移话题,聊起学校的事情,聊着聊着,林校长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读书的时候,只有学前班和一到三年级,三年级之后,你们就到镇上去上学,现在好不容易把附近几个村并过来,发展到六个年级六个班,学校却要撤了,并到镇中心小学去。”
“那怎么行?”陆钊有些惊讶,说:“我们这里又不像城市,有校车接送,他们走到镇上,至少要一个多小时,学前班和一年级的小孩才那么点小,哪里吃得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