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句番话,鹿淮脸上蓦地一红,心想自己一个粗野小子,那有天神那般气概?心虚地道:“您看……我能配做天神么……我……我有没有天神的气概?”
任落华捻须一笑:“你自然有,要不然我也不会传这套剑法给你了。”
鹿淮原以为任落华会奚落自己一番,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句回答,惊喜之余,又有怀疑,便道:“老太爷,您不要拿我打趣。”
任落华道:“我没打趣你。你虽然年纪不大,少年轻狂,但却天生是有高天气概之人,若非如此,你怎能融汇《坤德卷》之道,汲取那样多的大地灵气?就好像杯子装水一样,如果杯子窄狭,又哪能装下许多的水呢?”
鹿淮听罢,暗觉有理,心里虽然欢喜,嘴上却道:“我从未察觉到自己有这样大的气概,听您这么说,竟不敢信。”
任落华道:“这种天神气概,平时十分散淡,只会在危机关头显露出来。你瞧我,一个七十老夫,暮年衰朽,可当年也曾指天喝地,傲视八方。你之所以察觉不到自己的气概,是因为你年岁太轻,又未涉世,气概无处发散,是故有所不察。待日后你行走江湖,闯出一番名堂来之后,便能明白什么是天神气概了。”
鹿淮遥想到日后自己行走江湖,仗剑策马的情形,不禁又神驰天外,遐想联翩了。
当下任落华把上神九剑的修习法门传给了鹿淮。上神九剑和乾坤吞吐一样,不是以纷繁复杂的招式取胜,而是以雄厚的内劲为基础,炼就包罗天地的剑意,再将剑意与自身内力相结合,转化为叱咤风云的剑气。
但若说这套剑法没有剑招,也不尽然,如无剑招,只凭虚无的剑意,又如何伤敌?剑道和天道一样,只要得其真意,那举手抬足具为其形。正如任落华所说,只要融汇贯通了上神九剑的剑意,不管你是劈也好刺也好,那就是上神九剑的剑招。
是故学这路剑法,不在于勤学苦练,而在于悟道参玄,只要印证了剑法的大道,得了天神的气概,那就事半功倍,进展疾速了。
鹿淮虽然没有任落华那般的气概心怀,但毕竟是个洒脱坦荡之人,又聪明绝顶,极有慧根。听任落华讲道之后,多加交流,共同研参,只觉受益不浅。
他按照自己所得之意,先练了一路风伯剑。风伯剑的精髓,便是“无孔不入,席卷八荒”,鹿淮牛刀小试,掠剑如旋,手里长剑舞得有如一股旋风一般,一时剑意发散,剑气纵横,菊园中的枯黄落叶都被纷纷卷起,随着激流的剑气四下飞舞。
初学既成,后面的也就简单了些,一个月的功夫,鹿淮已经学会了风伯剑、雨师剑、雷公剑、电母剑、祝融剑、共工剑六剑。
这六剑效法风、雨、雷、电、水、火,均为进攻掠阵的狠招,只要心有激进强势之气,便很容易学会。
任落华却觉得这六剑过于凌厉刚猛,狠辣有余,谦冲不足,所以不是很喜。但鹿淮少年心热,对这种威力无穷的剑招十分喜爱,只觉得越厉害越好,是故学得十分起劲。
细数光华,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天也愈发寒冷,任落华吩咐下去,给鹿淮和虞晴儿做了御寒的冬衣。这一个月来,园中菊大多已然凋谢,不复往日之色。
照任落华平素习惯,每年须待最后一朵残菊凋零之后,才拔去枯枝,收起泥盆,待来年再种新品。但眼下见鹿淮常在园中练剑,剑气四下发散,常常断叶飞花,损坏不小,便不再等尽数凋谢,吩咐虞晴儿将余下残菊尽数收了。
鹿淮练功不辍,十分勤勉,任落华得知他年幼失学,识字不多,便命他每天拿出一个时辰来,让虞晴儿教他识字。鹿淮一心想练武,本不愿识字,但转念一想,自己发奋练功,未免冷落了虞晴儿,一天若能和她待上一个时辰,那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虞晴儿自然是喜不自胜,在府中的书阁里借了本《千字文》,每日都教鹿淮识字。
又过了几天,这日傍晚,天色渐黑,鹿淮仍在园中练剑,正使一路雨师剑,剑光点点,如若万千雨滴。
这时忽见天上一个个的白点儿缓缓飘下,却是点点的雪花。
鹿淮收了长剑,向天一看,果真是下起了小雪,便向宅内喊道:“老太爷,小鱼,你们快来瞧,下雪了。”只见偏厅的窗扉打开,虞晴儿立在窗边,任落华正坐在偏厅饭桌旁,桌上放着紫铜火锅,一旁红炉青瓮,正烫着酒。此时菜未上齐,是故还在等待。
任落华见得天色半乌,白雪皑皑,不禁心怀舒畅,长声朗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时摩勒端上涮火锅的菜来,任落华倒了一杯温酒,一口饮下,朗声对鹿淮道:“饮酒观雪,人生乐事,你就不来么?”
鹿淮一笑:“谁说不来了?我今日定要把这座宅子喝得翻过来!”说罢还剑入鞘,踏着细雪,快步走进偏厅。
伴着飞雪,三人围在火锅旁吃饭,摩勒在一旁服侍添酒。今日府中新宰了羊羔,送来菊园的肉都是最好最嫩的,三人涮着羊肉,大快朵颐。
任落华甚有兴致,拉着鹿淮一起饮酒,鹿淮年纪虽轻,酒量却好,没多一会儿就和任落华喝干了十斤美酒。虞晴儿虽不饮酒,但见二人甚有兴致,也陪了一杯。温热美酒下肚,一张小脸登时通红,更添娇艳。
吃得一时,任落华对鹿淮道:“你那六路剑法练得差不多了,打明儿起得开始练天王剑和巨灵剑。天王剑以守为主,要卸去锋芒,多留余地,学着用剑气把自己围得密不透风。守气比放气可难多了,自己要学会拿捏。巨灵剑为大力之剑,是调动体内真力,转化为无量大能,由手中之剑发散出去。不过要留神一点,别让剑里的力量积蓄太多,一旦撑不住了,伤的可是自己。”
任落华谆谆叮嘱,鹿淮一一听了,又问:“那盘古剑呢?”任落华道:“盘古剑就是雄浑一劈,哪用得着学?”鹿淮道:“既然用不着学,那为什么还要刻意开辟这一路剑法呢?还是说,创剑的老祖师是为了凑数?”
任落华白眼一翻。虞晴儿离得近,亲耳听见任落华咬碎了一个带壳的蛤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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