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里还有些料峭,冷风吹得他肩颈作冷。他正帮她正着衣领,冷不防怀中的女子便倚在了他的胸膛上,像是只委委屈屈的小猫似的,把头埋在他怀里,藏得死死的。
萧骏驰的手僵了下,上下挪了挪,最终落在她腰上。“王妃这是怎么了?冷么?”他问。
“不冷。”她答道,细细的指尖纠起了他的衣料,“只是想到那梁绿蕙,心里便极不安。”
萧骏驰失笑,他抚了抚怀中女子微颤的背,道:“有什么好不安的?她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所谓伴君如伴虎,我那侄儿看起来是只猫,实则比虎还凶恶些。她参不透这些,便贸贸然狐假虎威来,这也是应当的。”
“你们萧家人都是这样的么?”她抬起头来,眉心微蹙,清丽的面庞上有一层忧虑,“要是你哪一天也与梁妃一般,不小心惹恼了那虎……”
“不会。”萧骏驰用手揽尽她的腰,手指开始胡作非为起来,“我那侄儿若是虎,我便是专捉虎的猎人。他动不了我。”
姜灵洲听到他淡然自若的话,不知怎的,便有了底气。
面前这家伙,虽自负,却倒有自负的本钱。
只是不知萧骏驰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皇位原本就是萧武川的,终有一日,他得把手上的摄政之权还回去。可看如今情状,那萧武川着实不成器,好色贪玩不说,还射杀宠妃、草菅人命。若是真让这样的人掌了政,这魏国又当如何?
“王爷同妾说,梁妃将陛下哄得独宠她一人,”她垂着眼睫,心有疑虑,“可妾看却未必如此。勿论是那太后也好,陛下也好,都不是简单人物。因而,王爷也请……”
“想那么多做什么?”萧骏驰打断了他的话。
他浅浅叹息了一声,说:“你冰雪聪明,我早该知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但是我不想令这些烦心事扰了你。”
她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道:“我还以为,因妾身是外人,王爷才不与妾身说明白。”
“王妃算什么外人?”他无言地笑了,“王妃不要瞎操心这些事。凡事自有我来挡。”
那万一挡不住可如何是好?
前有狼、后有虎的,萧骏驰自己都是一尊泥菩萨了。
她正这样想着,忽听得耳旁萧骏驰说起了不要脸皮的话来:“王妃这是在担心我?可见王妃其实是欢喜我极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春悲秋伤、愁花忧月,见到梁妃便担忧起我来。”
姜灵洲立马把刚才想的事儿都抛到了脑后,心里恼了起来。
得寸进尺!
“王爷,”她挤出一个柔和笑颜来,“您将衣衫给了妾,您就只得穿着里衣出这林子了。您堂堂摄政王,乃是半个国体,又怎能衣冠不整?妾倒是有一计献予您。”
萧骏驰看到她那温温柔柔的性子,心里立刻警觉了起来。
她又在打奇怪的主意了!
不多时,萧骏驰终于从林子里出来了。他僵硬着面色,穿着一件被刮破了的女式骑装,身上挂着红的披帛、金的耳珰,脚还拖拽着一双小了许多的鞋,一头乌发被挽出个简单的发髻来,好一个……
女装大汉。
傅徽恰好路过此处,看到萧骏驰模样,手中的箭筒哐当落地。
“王、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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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日后,春猎结束,一干人浩浩荡荡回了西宫。因着梁妃一事,太后受了惊,夜夜不得好眠。虽那梁妃是死于萧武川之手,太后却时常噩梦连连。据令冬说,太后已连着数日梦到那梁妃坐在她床前了。
一回到西宫,太后便秘召了一个房家私蓄的大夫入宫,给她按了脉象,又开了几幅安身宁心的方子。可饶是如此,太后仍是不得安睡,于是便决定去静亭山的慈恩寺休养一阵。
这静亭山乃是座闻名佛山,山上有数片庙宇。每逢晨间雾起,山间佛光万丈,乃是个灵气十足的佛缘宝地。历朝历代,皆有吃斋茹素的萧家人去此处静修的。
临出发前几日,房太后坐在宫里,满心惴惴。
金雕玉砌的宫室里,珠奢流溢生光。可这偌大厅堂,却显得极是冷清。几个婢女远远垂头站着,皆不敢抬起眸来。如斯寂静,以至房太后站起身来,那上好衣料的摩挲之声,便显得极为刺耳。
房太后持起妆镜,望了一眼镜中人容颜,随即便命令冬取来唇脂,给自己添点血色。她蹙着眉,一双手轻轻放在腹部,尾指的镶翠点金护甲扬起,一双眼里又是欢喜,又是忧虑。
“陛下来了么?”她问绛春。
“回太后娘娘,陛下……似是还在谢美人那儿。”绛春小心翼翼答道。
房太后的眉纠了起来,面上浮现出一阵怒色。她看到镜中自己寡淡的容色,又想到谢美人那虽破了相却依然娇媚的面孔,不由狠狠将妆镜扫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