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视野开始明亮起来,明火光辉起自峰下远方,连成一片,有若花团锦簇千里红遍。剑光、刀光、宝光俱都搅成一块儿,咆哮声、呐喊声、厮杀声轰若惊雷,又哪里分得清楚。
韩澈眼力极佳,神识也格外开阔,片刻便看清了那场中大概的形式,阔野之上,乌压压的一片人潮,那似乎已是数万人的拼杀、搏斗。
一方为身着月白僧袍的喇嘛,一方却是黑衣黑裙的修者,具都是披坚执锐,严阵以待,随着号角的蜂鸣,对列冲杀。
那战场极广,横纵数百里,万人的战队对冲,一个回合便是尸横遍野。
那死去的修士灵魂不泯,却又无处安身,化为赞魂,凄厉的嚎叫,搅得阴风煞气直冲斗府,便自大地都是微微的颤抖。
这些士兵似乎并不袭战术,队形也并不齐整,各像是三五一群的乱战,而正因如此,那战场便更加的狂乱无章,野蛮、原始、狂暴!
这却也难怪,修者对拼,自然不像普通人那般讲究战法战术,同时如此短兵相接,便是法术也是无用,一来刻不容缓无暇吟唱,二是人数实在众多,也经不住灵力的消耗,所以双方虽均为修者,倒也和世俗一般多数做那肉身拼杀。
也有那驱使虎豹蟒蛇的夹杂其中,那是蛊师的战队;也有乌烟瘴气缭绕,黑云毒气蒸腾,却是毒巫作祟……只是,在这人山人海的填鸭之战中,那些小小的异数又算得上什么,瞬间就被狂暴的人潮淹没……
血海之中,谁还分得清哪里是人血,哪里却是兽血……一时间战阵交错,金铁交鸣声“铮铮”不断,人鸣马厮乱作一团。
又有楼船战舰浮于阵前,长有百丈,高近十数丈,通体成紫黑色,由金钢打造,其上旗门林立,每展旗门下各有百余人手持弓弩、火箭,连连激射。
更在那舰身之上,千般兵刃爪刺俱都锋利,纷纷飞掠,随着楼船的移动,方圆之内尽是血肉横飞,又何止一步杀十人。
忽的,一条人影自人群中脱颖而出,一个飞跃,脚点船身便窜上了楼船,未等落定双手向天一展,一柄黑色长刀赫然落在手上,迎风一斩,刀锋凌厉瞬间便将持弩的数十人斩于刀下。
不见血光,漫天尸体抛飞,残肢断骸簌簌而落,而那刀就像是一根羽毛,轻盈不着力道,刀锋滑到人的身上就只觉一凉,也不疼痛,稍一动弹,便齐齐的段成两截,数十段尸身倒下好似一块块豆腐,创面平整光滑,血水不流,正是血气神识被那长刀噬去,成了补益,便是死都不得全魂。
魔刀!
这噬人的魔刀一出船上顿时便像炸了锅,无数的兵士、禁卫如潮水般急涌而来,弓弩箭矢纷纷转向,带着狂怒,带着狐疑,带着无边的恐惧……齐射向那人,恰如一场梨花暴雨席卷漫天。
那些弓箭每一支都是巫法淬炼,不必寻常,见血封喉;更是锁定了对方的神识,避无可避,一支两支威力还算有限,但百支千支,那便是由量变转为质变。
声势浩大如斯,便是任这人体格硬若铜墙铁壁,在这许多士兵的眼中,也早已是一只刺猬,分分钟便要被钉在楼船之上!毒发而死。
他们的信心很足,以至于发出手中的弓箭后,都未再防御,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等待着想象中的情景出现。
但是,很快,他们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见那漫天暴雨箭矢射来,那人居然丝毫不慌,仰天暴喝一声,浑身肌肉虬结,手上青筋暴起,将那长刀往天一抛,顿时便拉出一排的虚影,各有颜色,分作七条,齐齐的护住周身旋转起来。
如同一只巨大的风车,无数箭矢还未等靠近那长刀的实体,只是被带起的刀锋一磕一搅,便已化为了粉末,随风飘散,全无一合之力。
更有甚至者,刀影过处闪起黑光,许多弓箭竟然临阵倒戈,携着更大的劲道飞向了来路,也不由分说,“噗噗噗”的破体声连响,居然是纷纷刺进了主人的肉身。砰砰作响,一句句强壮的肉身轰然爆炸开来,血肉横飞,呼吸间那楼船的甲板已染成了血红。
一击反攻,伴随着刀影纷飞,那人的面容冷峻,也不见踟蹰,他再次向天一指,长刀听话的一个摆尾冲了回来,随着长刀本体重又落回手中,凌空又是一扫……
那船上的士兵仿佛是吓呆了,一时间竟然是忘了要干嘛,怔怔的望着那人出神,缓过一缓才好容易想起,纷纷举起武器,招架也好,抵挡也好,拼得一身只为换一个活命。只是,又哪里来得及……
他们的命,早已被卖了!
如那草芥,插标二文,卖了!
人有慈悲,魔刀却无慈悲,战阵之上,一旦沾血便自杀红了眼,黑芒翻飞,狂刀起落,血河漂橹,什么贫富,什么贵贱,命数天定,人力屠之,魔刀面前,人命与蝼蚁平等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