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碧波亭。
干瘦的老人坐在廊前的牙子上,一边嘬着硕大的烟杆,一边低低的咳。
旁边是一个花枝乱颤的小女孩,她四处跑动着,像是一只灵巧的小兔,身着一件粉色的纱衣,在亭子下面尽情地舞动着。同别家的姑娘不同,她不是在跳舞嘻耍,而是在练刀。她的手中是一柄略显小巧的月牙形弯刀,精致而且锋利,可在她手中倒不似杀人的利器。
“错了错了!”老人压低了嗓音,重重地说到。与往日的恭敬不同,在教导小女孩练武的时候,老人对她分外的严厉。
“哪里错了?”小女孩停下了动作,指了指在不远处一位持刀的武士。“他刚才就是这么做的!”
“哼哼,”老人颤颤巍巍底站起身,“错了就是错了,欧阳家的人就要敢于承认错误!”
“可是我没有错!不信你让他再演示一遍!”小女孩撅着嘴,不服气底顶撞道。
“天儿,你也是这么认为么?”话是向着身边的武士说的,老人的眼睛却还是盯着女孩儿。
“我……我也觉得公主做的没什么错。”武士略显扭捏,说话的声音极小。
“我就说!我练得根本没错!”女孩儿略显得意。
“拿刀!”老人严声喝道。
女孩儿和武士被老人的严厉所惊,不得不乖乖地架出了刀式。老人哼哼却轻盈一跳,从石牙子上纵身飞起,木质的烟杆向着小女孩的面门击去。女孩儿有所准备,用刀横档,不料老人的烟杆瞬间变了方向,改为凌厉的斜挑,女孩儿握刀不稳,被轻松地拨了出去,武器离手女孩儿满脸诧异的神态。老人却再次变了方向,朝着那名武士横向一扫,又向前他的胸前刺去那武士显然经验稍足,战刀护在胸前企图挡住老人的直逼。可惜老人顺势再变,反扫武士下盘,那武士忙不迭抵挡,被小巧地烟杆掀个趔趄。
“看懂了么?”老人站回原处,又猛嘬了一口。
“什么呀,你根本不按刀法来。”女孩儿将短刀拾起,仍是不服。
年轻武士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捂着屁股,他这一摔可是不轻,他顿顿地说道:“公主……师傅是说我们不知道变通……”
“变通?”小女孩咦了一声,“变通什么?中陆的刀法上不是说么?一刺,二挑,三劈,爷爷却把刀法完全颠倒了,刚才根本就是耍赖。”
老人被小女孩闹得满心怒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别过身去,自顾自地吸烟。吸了一阵,还是不住地咳。
“好啦好啦。”小女孩却不生气,蹦蹦跳跳地走过去给老头子捶背,“玉焕知道错拉。”
老人也耍起了小孩儿心性,换了个方向,继续抽。
“爷爷爷爷,”小女孩嬉皮笑脸地说道,“师傅师傅,徒儿知错拉,徒儿知道师傅的意思,不能生搬硬套中陆的刀法,也学会多做变化,才能用他们自己的招数打败那些可恶的中陆人。对不对呀?”
老人斜过头去,看着精灵一般的小女孩,哪还能发出火来。他也知道这徒弟十分聪明,一点就透,只不过是自己对她要求过高而已。“天儿,知道你的问题么?”老人闷声说道。
“我?我……”名叫天儿的武士不善言辞,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只得挠头。
“你将来是要做公主的将军领兵打仗的,若是这样的功夫,还是趁早回灵族去。”老人的言语非常冷漠,“我会禀明灵皇,叫他另换人手。”
“不!”武士闻言一惊,重重地跪了下去,“天儿绝不会让师傅失望的!”
“好啦好啦。”小女孩拉他起来,将小嘴儿附在他的耳边悄悄说道,“老头子开玩笑的。”
老人看在眼里,却佯装不知,默不做声。他背过身去,眼神望向遥远的北方。“要变天了。”他突然喃喃地说道,“玉焕,我们回去吧。”
“好呀好呀,爷爷要领我去看看帝都的公子哥儿吗?”女孩儿将刀收入鞘中。
“哦?你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皇帝的义子吗?”老人慈祥地抚摸着女孩儿的发髻,全无刚才的严厉之色。
“谁、谁想他了。”女孩儿表情一变,“这帝都里,比他好的多着呢!”说罢不顾老人答话,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老人微微一笑,磕了磕烟杆,静静地跟了上去。
武士却还沉浸在小女孩儿香艳的气息里。刚才她贴身上前只说了一句话,可却足以使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神魂颠倒。他对她神往已久,可是身份的差距却令他望而却步。他沉默不语,却是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帝都,太和殿的一角。这儿是整个皇宫最安静的地方,归鸿喜欢在这里捧着一本喜爱的市井小说,畅想着上古英雄们的神奇事迹。可是今天他坐在这儿,却是什么也看不进去,心里头仿佛一团乱麻。天气转凉,小男孩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怕冷了?”稍微年长些的武士躺在一个藤椅上,肩胛和腿上还缠着绷带。虽然受了伤,可他还是将身后的披风摘下,裹到小男孩的身上。
“小雅哥哥,”归鸿对他的举动无动于衷,也不致谢也不阻拦,“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武功?”
“这个……”铭雅的嘴也不是很伶俐,他也听说过归鸿不能习武的事情,只好歪着头,故作神秘地说道,“这个是一个老爷爷教会我的,以前我也什么都不会呢!”
铭归鸿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大男孩的答案。
“那个寂笙,是你的好朋友么?”铭雅坐直了身子,问道。
归鸿听得这个名字,心里一阵发抖。“对,是我的好朋友。他教会我很多东西,还要保护我,还要保护舅舅,还要带兵……他很辛苦的。”他语调滞涩,“要是他现在还在,我一定会好好跟他学剑。他答应过要教我剑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