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得象水,很快从天寒地冻里,走向春暖花开,他知道隐藏的、冻僵的情欲,会象传染病那样迸发,并且势不可挡,他知道他和父亲有同一个癖好,并且喜欢同一个女人,很多时候,他会躲着李宜忠,王红那儿,算作是烟花柳巷,一个十七八岁的嫖客?他兀自笑了,在没有自己女人之前,王红就是春天最浪漫的一朵桃花,为他的青春壮行,有时炸裂到:五彩缤纷,陶醉时,会物我两忘,狗日的,就是那么美,美得让人难以忘怀,这象一根彩线,轻轻拽着他,让他在风中摇曳,所以想到这一层,汛江滩顿时索然无味,他为自己共享感到耻辱,为自己不能独享,而深表遗憾。
在那些看似平滑的日子里,思想会往深处跌落,那是精耕细作之时,日后的许多重大决定,取决于那些闲散的日子,李红旗在现实和虚幻里挣扎,有时选择妥协,有时放弃现实,他会把得失计算在里头,谈婚论嫁日时尚早,条件不背,他既不想在土地上挣扎,又对眼下生活浓重失望,矛盾象溢在他身上的痒痒,有时忍不住要?几下,但更多时候,被忙碌忽略掉。深夜四点起床,中午12点上床补觉,作息不规律,睡醒之后,思想就象燕子,可以凌空高飞,傍晚会喝一点酒,或睡或疯,上王红那儿并不多,隆冬季,一个月两到三次,很多时候,象个逛鬼,走在熟悉和陌生的地方,他到底要寻找什么?没有答案,寂寞是一把漏勺子,把那些不安和孤独,从密密麻麻眼里漏掉。
李宜忠已经迫不及待关掉豆腐房,虽然河面还会上小冻,但河中间的水已经可以流淌,他处理完和张四之间的帐,就义无返顾上了船,早春虽冷,压不住春日一天三千里,他们父子是最早启航的人,别的人还要等上十天左右,因为日时乍暖还寒,象孩子一样不稳定,他们揽的第一次货运,是冰冷的不锈钢,运的路稍远,过淮水,进滨江,毗邻浙江,那边小商品象洪水一样泛滥,所以返程路上,不担心空走,价格上还算公道,所以李宜忠拿到1984年第一笔钱时,手哆嗦出汗,钱上被抹了许多脏,手抖得厉害时,钱没数完,全掉船板上,“没有脉了,又不是石头,重若千斤,我没用了!”他自我解嘲,像抢一样,弯下腰搂钱。
“悠着点儿,你会不会栽下去?”货主扶他一下,“你怎么跟摸鱼似的,又不是掉水里,跑不掉的,你再数一下!”
“不用,我刚才晕一下,这一气睡不好!”李宜忠抓把廉价的粉,抹在自己脸上。
李宏图很快抓起那些钱,塞在父亲怀里,“还是数一数,当面数钱不薄人,免得节外生枝!”
“对!对对!”货主附和。
晚风送爽,钱是人血,在流动中,人活得无比精彩。
汛江滩我来了!压抑的欲望,象火噼叭作响燃烧,李宜忠抖抖身子,仿佛要把晦气抖落,“仨儿,用扫帚扫扫沉积的晦气,新年新气象,要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好嘞!”他拾起扫帚,抬眼望见江娇一身红雄纠纠走在岸上,快如雨,急如风,一冬季的压抑,象石块下,弯弯曲曲的芽子,搬开石块,风的滋养,一下子撩拨起生长的欲望,不再旁枝斜出,要肆意往纵深了生长,“嘿,嘿嘿,你是被人追赶怎地?火烧眉目还是火烧屁股?”李宏图不是幽默的人,平时一本正经,四平八板,甚至不苟言笑。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不知道后果?”江娇想不到会在这儿碰到李宏图,娇嗔一下。
“说来听听,会有什么后果?”
“多管闲事多吃屁!你是想吃,还是好吃?你天生就有这么一嗜好?”
李宜忠了一眼,忙着数钱,厚厚一叠,分神嘞,对于江娇,他有说不出的喜欢,超过王慧云,王是深藏不露,有些轴,江娇快人快语,言进语出,识大体。
“认真些!”货主耐心劝道,“要是喜欢,就下去,否则,放人有事!”
李宏图果真听信了货主的话,从台阶拾阶而下,“好久不见,怎么样?”
“不死不活硬撑着!你呢?听说你家开了豆腐房,在哪儿?”
“锅矿山北村!”
“怎么想起去哪儿?”
“我嫂子家在那儿!”
“噢!”
“你穿得好艳乍,像团火!”
“烤没烤着你?”
“这……?”
“你就窝囊至死吧!”江娇去得决绝,她不喜欢前怕狼后怕虎的男人。
“江娇!”
“么子事?”
“我……?”夕阳兜不住晚风,任由晚风泛滥,江娇知道这个木讷男人,对于女人束手无策,她不是不喜欢甜言蜜语,她想听的,李宏图不会说,不是嘴笨,而是心笨。
货老板下来,腋下夹着包,在兀自独立的李宏图肩上拍一下,“你会错失良机!”岸边行人如织,江娇去得没影,李宏图叹一口气,失去的仅仅是勇气吗?犹豫的一刹那,走失的不仅仅是感情,更是拯救自己脱胎换骨的机会,或许,他的性格隐隐存在着某种怀疑,每每到了决断时,总是象绳子拽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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