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匆匆起身披衣,走到门口时倒还不忘对英娥说了句,“你先好好休息,朕改天再来。”
看着皇帝仓促离去的身影,英娥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点担心。葛荣这个名字,她曾在阿爹口中听过无数次。此人本是怀朔镇守将,起义后自立为天子,一路屠杀掳掠,短短时间内兵力已达数十万,手下也聚集了不少能人志士,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人称洛生王的宇文洛生。她的师父高欢在投奔北秀容之前也曾在葛荣旗下待过一阵子,而且还颇受赏识,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想到这里,英娥不由抿了抿嘴,师父他一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这都已经打到信阳了,那叛军不会很快就打过来吧。前阵子青州的叛乱才刚平息,如今又……”阿素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其余几人也是一脸对未来的迷茫和无措。
听到青州这个字,英娥的眼前倒是一亮,这次的信阳告急对阿爹说不定是次机会呢。
元诩踏进显阳殿时,长乐王元子攸已然等在那里乐了。除了长乐王的爵位,元子攸还身兼给事黄门侍郎之职,为侍从皇帝左右之官,长期值守禁中,有时也像今夜那样歇息在侧殿之中,因此一收到消息就直接赶过来了。
“彦达,这可如何是好?先是殷州失守,现在又轮到了信阳。葛荣这一路来简直是势如破竹,拦都拦不住!”少年君王衣冠华美,脸上却是掩饰不了的疲惫和忧愁。
元子攸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出言劝道,“陛下,那尔朱荣手下的高欢和元天穆不是刚从青州平叛凯旋吗,或者可以再一用他们。相信尔朱荣也会明白陛下的一番好意,就算没有投桃报李,至少也能分辨站在哪一边对他更有利。”
元诩不禁眼睛一亮,这两人确是合适人选。但他很快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就算朕选了人,最后还是需要太后定夺。朕虽为皇帝,却连丝毫权力也无。”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垂于身侧,神情伤感。
“陛下,目前朝中无人,太后也无更多多人选,既然青州平叛让高欢他们去了,这次也未尝不可。没到最后,我们始终有机会。”
元子攸的平静影响了元诩,他的脸色渐渐好转,脸上也露出了隐约的笑颜,“彦达你说得没错。”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道,“淑仪她……和他确有几分相似。”
房间内的烛火明明灭灭,跳跃的烛光斑驳地映上了元子攸的脸,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陛下,其实臣还有一事禀告。之前司马子如遣人来报,说是已经找到了幕后指使者,并于明日巳时将人证送进宫来。”
元诩显然有些吃惊,“他真的找到了?”
元子攸点点头,“司马子如此人不易应付,又是在这种要紧的时候,若是证据俱全,陛下明日务必不能轻饶过幕后指使之人。”
元诩叹了一口气,“这个朕自然是明白的。”
元子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中并无半点月色星光,唯有层层厚重的乌云,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们所能做的,或许也只是在竭力抗争后,静静等候着命运的光临。
此刻的两人都没有发现,随侍在外的一个黑影,趁着夜色往长宁殿的方向而去。
或许是经过了一夜雨水的洗涤,第二天倒是个晴朗又湿润的天气。英娥对着铜镜理妆时,发现脸上的红疹果然又褪去了一些。
阿素替她梳了个娇俏的十字髻,再配上风格雅致的襦裙,看起来越来越像个汉家小娘子。正当阿素找了支簪子准备插入她的发髻时,忽见一小侍女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语无伦次道,“不,不好了!淑仪!救命啊!桃姜她要死了!”
英娥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桃姜她怎么了!”
阿素皱眉道,“大呼小叫胡说什么。你冷静一下,说得清楚一点。”
小侍女咽了口口水,神色依然惊惶,“桃姜去西游园想替淑仪摘上几支新鲜的花更换,不料冲撞了公主,现在……现在潘充华要命人活活打死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