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广瞳孔微缩,脑海里立即涌出一个念头,那跟在他身边,爱笑爱闹的年纪不过十八的孩子,为了救他,被毒箭射穿了心脏,对他说的最后的话便是:“将军,我妹妹彩娘,我求你,帮我照顾她,告诉她,哥哥下辈子再为她折竹蜻蜓。”
而那叫彩娘的小丫头,不哭也不闹,只用一双大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中像是在问,为何我的哥哥回不来了?
这一眨眼五年,小丫头也长长大姑娘了吗?
“彩娘。”宁广好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名字来。
钟彩娘听了,破涕而笑,看向宁广的眼神,炙热的堪比夏天的太阳,正想上前,可在宁广身边的那姑娘的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僵硬在嘴角边,脸上血色唰地褪尽。
“宁大哥,这些人是特意来祝贺你我的定亲么?快请进屋里坐吧。”
苏柳笑得温和,尤其是看着钟彩娘,若不是怕人说闲话,她还真想把手插在宁广的手肘里,以宣示所有权。
那几个男人或许是宁广的兄弟朋友,可这个姑娘,她脑海中就只出现一句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叫彩娘的姑娘看宁广的眼神炙热而温柔,那是真的柔得滴水的,苏柳两世为人,这都看不出这什么彩娘对她的宁广有意思,那可就真傻了。
她就是再傻都看得出宁广明显是有事儿瞒着她,可她现在不问,也不拆台,只是宣告自己是谁,宁广又是她的谁,尤其是情敌跟前,她更要高调的为自己正名。
她可没打算和人共用一个老公!
果然,她这么一开口,那叫彩娘的脸色立即就白了,跟见了鬼似的,眼泪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般,刷刷地落下来,显得楚楚可怜的。
宋斐对苏柳递去一个眼色,暗中举起一个大拇指,而宋萧则是气得咬牙,恨不得大声拆穿宁广的身份。
“将……”铁头几欲脱口而出,又记起宁广的嘱咐,立即改口问:“你定亲了?”
他年纪比宁广大,叫不出宁大哥这词,又不好叫他的名,只好略过问了。
宁广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来的巧,走,前边吃酒去。”
“宁大哥,你带着这几位大哥去前院,这彩娘姐姐我就带去后宅招呼吧,毕竟那边有女客,也方便些。”苏柳笑着建议。
这安排是极妥当的,宁广想也没想的就点了头,反而是钟彩娘,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想说不,苏柳却已经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彩娘姐姐,你跟我去吧,别和这些个臭男人一道。我看你们一路风尘仆仆的也疲惫,先随我去梳洗一番如何?”
对于苏柳如此上道,除了那个小四还有些敌意,铁头等人表示很满意,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想着快些和宁广坐一块,他们可好多话要说呢!
宁广也很满意,对苏柳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却不料,她眯着眼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由心里一跳。
钟彩娘从净房出来的时候,苏柳正等在外头,见她出来了,笑着上前道:“姐姐可出来了。”
苏柳笑容可掬,可钟彩娘却觉得十分的刺眼,尤其脑中呈现了苏柳是宁大哥未过门的妻子这意识后,就更觉得眼睛都酸涩起来。
“谢谢你。”心里再酸,钟彩娘也不能对苏柳板着个脸,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姐姐客气了,你既是宁广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苏柳笑了笑,又道:“不知姐姐和那几个大哥们从何处来?因为今日有席宴,我也是忙着招呼客人,我准备了一些吃食,姐姐是想在屋里用了再歇息,还是和我一道在外头?”
生怕她觉得尴尬,苏柳又道:“姐姐也不要不好意思,来者是客,咱们农户人家就是热情,我屋里备的席面,也只是同龄的姑娘罢了。”
钟彩娘摇了摇头,道:“宁大哥他们呢?”
“他们在前院呢,都是一大伙大男人在吃酒说话,臭烘烘的,咱们可不往前凑去。”苏柳呵呵地笑道。
这话可就是含蓄地说男女有别了。
钟彩娘再心急如焚,也只能按捺下迫切的心情来,强笑道:“那我在屋子里歇着就好了。”
苏柳笑着将她领到客房,又让丫头去取来吃食,她则是陪在一旁等着。
钟彩娘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心里升起疑问,道:“这宅子,是你们家的?还是宁大哥的?”
“这是我们的。”苏柳掏出帕子掩唇一笑,道:“这宅子就是宁广要求建的,你刚刚见到的那幢小楼便是我们日后的新房。”
钟彩娘脸色微变,下意识地道:“这怎么可能?宁大哥他怎会一直在此?”
苏柳眼睛眯了起来,心里有些不悦,却不是因为钟彩娘的到来,而是她发觉有些事情似乎偏离了掌控,一个外人对宁广的了解远比自己多,这让她不喜。
人最怕有比较,从前她不觉得这不妥,因为宁广是一个人,在她眼中,那就是单身寡佬,无亲无戚的,可如今,忽然有人来告诉她,宁广可不是单身一人,他也有家人牵绊,而且,很有可能会离开这里。
苏柳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她像是被瞒骗了似的。
可心里是这么想,她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端起茶以掩饰自己的郁闷,问道:“不在此,彩娘姐姐又该认为他在何处呢?”
“宁大哥这样的盖世英雄,自然该建功立业,怎可能一辈子屈在一个乡下地方里?那岂不是埋没了他?”钟彩娘有些鄙夷的看着苏柳,心想宁大哥怎么会找这样一个无知的乡下姑娘当妻子,还住在这样的山旮旯,一住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