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再说了,我说了不会退亲的。”另一个是男子的声音。声音倒挺悦耳,锵锵有金石之声。但声音里的不耐烦,就像顶级美味的食材被放多了盐似的,让人遗憾而不喜。
郑婉如哀哀地哭泣起来:“为什么?你跟我说到底为什么?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却一定要娶那个女人?莫非,莫非你骗我……”
那男人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温柔地哄道:“别哭了,快别哭了,让人听到就不好了,乖了。”待郑婉如哭声小了,他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的命令,我不听行吗?你家也给你订了亲,喜不喜欢的,咱们以后就埋在心底,好好过日子吧。”
“可、可是我们……”郑婉如的哭声又大了起来,“我们都那样了……”
男人声音微扬,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别再提,再提对你我都没好处。你听好了,到时候……”他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耳语。
郑婉如停止了哭啼,静静地听他说话,说完了之后,她的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哭得更响更凄凉:“我不要,我不想嫁给别人,除了你,我不想让人碰我。”又哀求,“咱们去求舅舅,舅舅一向疼我,肯定会让你退亲,改娶我的。”
抱成一团的黑影动了一动,一团黑影分成了两团,显是男子把郑婉如推开了,他的声音也不耐烦起来:“这话你又不是没说过,结果呢?除了父亲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咱们还得了什么?你还想再害我挨打不成?行了,时辰太晚了,我回去了。”说着就往后门处走。
郑婉如跑过去搂住他的腰,哭着怎么也不肯放手。
那男子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对旁边的黑影道:“菊影,过来扶住你家姑娘。”
那边过来一个丫鬟,将郑婉如拉住,男子从后门处离开了。
“姑娘,咱们回吧。”菊影低低地劝着郑婉如。
“啪”地一声清响,显是郑婉如打了这丫鬟一巴掌,随即听她骂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菊影却一声不吭,用力拽着郑婉如往里面去。
一直躲在屋顶阴影处的夏衿拍了拍身边的苏慕闲,便一跃而起,朝那男子离开的方向奔去。苏慕闲微微愣了一下,也赶紧起身,跟在了后面。
此处都是达官贵人所住的地方,夏衿极为小心,特意放轻了脚步,而且专往阴影处走。她看看身后跟着的苏慕闲,见他的脚步声竟然也很轻,她要是不凝神细细感受,竟然感觉不到。而且他走的路线跟夏衿一样。
这小子,功夫有进步呀。夏衿在心里满意地想。
两人不远不近的坠在那男子的后面,始终保持一百步的距离,既不让人轻易发现,在这四处拐弯转角的地方也不至于跟丢。
好在那人所住的地方离郑府没多远,穿过一条巷子再拐了两个弯,便“呀”地一声推开了一扇门,闪身进去,复又将门关上。
夏衿跃到那门头上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彭府。
果然是彭喻璋!
“公子,老爷叫您一回来就到书房去。”守在那里的小厮打扮的下人迎上前来。
彭喻璋的声音冷冷地:“是谁告诉老爷的?”
“是伺墨。”小厮说完,又替同伴辩解道,“他也是没办法。老爷说他要是不说,就把他姐姐卖到窑|子里去。”
彭喻璋没有再说话,直接穿过几幢房屋,去了灯火通明的书房。
夏衿见状,心里顿时一喜,赶紧尾随前行。
岑子曼那事,是郑婉如布的局,这无庸置疑了。只是为何彭喻璋和郑婉如明明两情相悦,彭老爷却死活不同意亲事,硬是要折散两人,让儿子娶岑子曼呢?他是清流文官,而郑婉如的爹是文官之首,以后彭喻璋的前程如何,更在郑尚书大人身上。彭郑两家结亲,对彭家大有好处。为何他却冒着得罪彭家的危险,执意要娶岑家女为媳?
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许,一会儿就有答案。
彭喻璋虽是文弱书生,行事却十分男人。即便知晓父亲有可能正拿着大板子等他,他依然大步流星地进了书房。
“爹。”他对着上首的一个中年男子轻唤一声,轻掀前襟,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彭老爷是个相貌极为清俊的男子,颚下留着半尺长的美髯,此时正单独一人呆在书房里看书。
他放下书,静静地望着彭喻璋,并不说话,但身上的怒气极盛,即便隔着门都能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