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见索命阎王离得不远,心头总算安宁。
他不声不响向索命阎王靠近,而索命阎王似乎也已察觉到他的存在,目光扫过来又马上收回去,道:“不在房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还有,在外头住宿随时把门关好,你以为酒家就没贼人出入吗?”
韩夜摇头道:“我、我睡不着了。”
“怪了……”索命阎王仰头喝了一口酒,展眉问道:“你从前不是老嚷着要睡软榻吗?怎么如今有床了反倒睡不着?”
韩夜摸头道:“可能我不习惯吧……”
“哦?”索命阎王转头低看韩夜,问:“不适应这里的水土?”
“不是。”
韩夜摇头缓缓道:“从小爹娘就和我说过,外头有很多毒蛇猛兽,有饿鬼妖怪,还有很多比毒蛇猛兽、饿鬼妖怪都不如的坏人,所以,我一直很怕出来,更别提出来这么远了。”
索命阎王难得认真地问:“那如今呢?”
“如今?”
韩夜呆望着足有他那般高的护栏,说道:“我也不知道怕不怕,我只知道,如果少个人在旁边陪,我有点睡不着了……”
说着,他用脚踢了踢地板,道:“这十几天在野外睡得很安心,因为我知道起码有人陪我,要是有野兽和坏人来,他会把他们全赶跑……当然,你不是好人,可和你在一起,我还是觉得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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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命阎王听着韩夜的话,双目黯然,他没有再次逃避这种莫名其妙产生的情感,只在口里喃喃道:“是吗。”
韩夜话语一转,问:“喂,你突然气冲冲走出去,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索命阎王摇摇头,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小鬼,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韩夜也不例外,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点头道:“想。”
于是,索命阎王转身背靠栏杆,双手张开搭在其上,面朝壁上的灯盏,叙说道:“有这么个人,他三岁时父母就暴毙而亡,没人养活他,他只能自己上街乞讨,但是因为他长得又黑又丑,街上的人都嫌弃他,有些穿着很华贵的人甚至还朝他身上吐口水。”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和鸡犬抢食,只能从垃圾堆里翻东西吃,他一边啃着又冷又馊的米饭,一边看着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有钱人,当时就想,长大后一定要有钱,一定要给这些人颜色看!”
说着,索命阎王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恨,过了一会儿,愤恨又转为感激,他道:“后来,有一位蓝袍束发、玉树临风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仿佛天仙下凡一般,见这孩子可怜就收他为徒,带他洗澡换衣,带他吃了餐饱饭,还教了他一些武术心法,最后给了他很多银子,嘱咐他好好学武、自食其力,将来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韩夜听得入神了,问:“后来呢?”
索命阎王接着道:“后来,那人走了,听说他是蜀山上的修仙之士,叫长空,活了快两百岁了。”
“两百岁?”韩夜惊得张大了嘴巴,道:“能活着么久,不是仙人也是妖精了吧。”
索命阎王淡淡一笑,接着道:“这位师父虽走了,可孩子始终没忘记嘱托,一心习武,十六七岁小有成就,便出来行走江湖。有天他在城外遇见一中年人正和几十个气势汹汹的武林人士搏斗,他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本还只想把那些人打跑,但那些人太难缠,而况刀剑无眼,他终究还是失手杀了几个。”
“由于戾气太重,剩下的武林人士见状都被吓跑了,他也有些害怕和担忧,这时中年人缓缓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小伙子,你做得对,他们都该死’。”
“原来,中年人不是一般人,竟是八卦门一名资深弟子,叫陈耀海,当时八卦门掌门星尘子大病在床、无心统管门内之事,他为争夺下任掌门之位而被门内另一拨人追杀。”
韩夜问道:“听他话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人啊,他有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吗?”
“也不知算不算答谢……”索命阎王沉浸于往事,没有留意到韩夜这句话的细节,韩夜一下就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索命阎王。
索命阎王继续黯然道:“陈耀海很快就拉拢了那人,那人还年轻,不知深浅对错,一想到能扬名立万就跟着陈耀海,帮他杀了不少武林人士,甚至受到陈耀海指使,将卧病在床的八卦门掌门星尘子也刺死在床上。”
“后来,陈耀海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掌门位子,娶妻生子,渐渐不太想用那人了,那人也慢慢觉得,不甘于被陈耀海控制。”
“直到某天,陈耀海叫他去杀神武寺一名高僧,那人一听说要杀的是神武寺的慧明禅师,当即就不同意了,陈耀海便威胁说,这次如果不去,就把那人以前所有罪责全部公开,并号召武林群雄共同讨伐!”
“那人权衡利弊,还是去了,一人潜至神武寺慧明禅师房中,哪料,那慧明禅师早已知道他要来,不但不设任何防备,反而是多般劝诫、以身说法,劝那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人受佛法熏陶,渐渐心想,干脆不干了,不杀人了。”
说到这里,韩夜仔细看着索命阎王,见他黝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得的善意,又听他继续道:
“那人一掌打在慧明禅师天灵盖上,并不是希望把他打死,只是想把他打晕过去。那人毕竟不能接受慧明禅师的‘好意’,剃度为僧,只好将他打晕,之后再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谁知……”
索命阎王说着,目光变得黯淡,韩夜光看他表情就知道,情况有变,索命阎王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