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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暮刚到二楼的时候,发现最里侧的一间房,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身上的伤口和针孔数不胜数,嘴唇已经乌黑,死去多时了。
阿暮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她浑身冰凉,如果能早来哪怕一天,这个女孩兴许都有救。可她没有等到黎明。
直到女孩们上楼想要对宋人杰动手,她才清醒过来阻止。她们挨个走到房门口,看了一眼后却都什么也不说,只是捅刀的动作更加狠辣。只有白裙女孩停在了阿暮身边,她本该冻得瑟瑟发抖,可仇人的血洒在身上,无比的灼热。
“是哑妹,不知从哪偷渡来的,不会说话,也没有名字。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抓几个人去折磨,有的人被折磨完还能回来,有的人回不来。”女孩异常冷静地说着,唯有通红的眼睛出卖了情绪。
一个哑巴,怎么会不远万里来一个陌生的国度呢?不过是被当成货物翻来覆去地出卖罢了。也许以为自己逃离了,谁知却陷入新的地狱。
“你们帮我个忙,桌上的酒都浇在地上,门口那辆车里还有好几箱酒,围着这栋房子,五米左右的距离,洒上一个大圈。后门的地方留一个半米的缺口。然后你们回去好好等着,时间一到,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整个楼里都是酒精,阿暮的烟不敢乱丢,只好都摁在宋人杰的身上。
“啊!——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你放过我啊,你放过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他被悬在窗外,因为失去了一只手,所以只能单手被吊起,此时手腕已经瘀血堆积,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只手也会坏死。
不过没关系,反正命都要没了,何必在意一两只手。
“我啊,我是新界警署林督察安排的卧底,为了把你们这些□□连根拔起,我费了好大力气你知不知道啊。”
“警察?Madam!Madam你放了我啊,你抓我去警署啊我跟你去,我什么都肯说的!”宋人杰为了活命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迟咯。我为了警署的任务牺牲这么多,那么努力才打入龙城帮和架势堂,还得牺牲色相跟暴力堂的王九谈恋爱。”阿暮说到这里有点想笑出声,“结果林督察不承认我的卧底身份,只说我是线人,你猜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让我回警局跟他抢功劳呗。本来今天抓住你们,事情就结束了,但我可不能便宜他啊,把你们都杀了,死无对证,他就拿不到掀翻天义盟这份功了。”
阿暮也不是全说的假话,至少“全杀了”这三个字是真的。宋人杰听完果然慌得不行,一个劲儿地求饶,阿暮不耐烦地看了眼二楼墙上的时钟:十七点四十五,应该差不多了。
刺耳的鸣笛声渐渐靠近,七八辆警车停在了路边,阿暮站在窗边,把匕首放在宋人杰的脖子上。“他们如果靠近,我就立刻杀了你。”
“都停下!别过来!”宋人杰冲着警察们大喊,身子也因激动而在窗外不停晃动。警察们看见宋人杰被吊在窗外,又被折磨得非人的模样,而阿暮俨然一副绑架犯的模样,完全摸不着头绪。
“阿暮!你搞什么?”林Sir从车子里走了下来,其他人全都给他让开一个口。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在宋人杰心里坐实了刚刚阿暮的发言。
“林Sir!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我们天义盟没少给你送钱吧,你走到今天的位置用了多少我们的好处去铺路!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提前大半年就安排了卧底来搞我们!”宋人杰此刻已经面色惨白,断腕断足之处血流不止,但骂起人来丝毫不落气势。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林Sir慌了,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来抓罪证,到时候如何处置还不是要看他和上面的人沟通,其中少不了从宋人杰手里再拿些好处。谁知道如今对方命悬一线,满口胡言,眼看是要跟自己玉石俱焚啊。
“阿暮!你赶紧把人放了!你这样跟□□有什么区别!”
“是啊林Sir,我都在□□卧底这么久了,你又不让我回去。我不做□□还能做什么呀?”阿暮故意说得很委屈,二十来个警察面面相觑,然后都用或怀疑或鄙夷的眼神看向林Sir。
“我丢!”林Sir有口说不清,想要往前冲,被旁边两个属下一把拦住。如此明目张胆不顾人质安危,实在是不好,毕竟油麻地警署的人也在。而宋人杰还在疯狂辱骂,不管是阿暮刚刚编的故事,还是天义盟给新界警署送的好处,统统骂了出来。
人之将死,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阿暮看着远方逐渐靠近的新的车灯,莞尔一笑。
是杜记者,她带着好多胸前挎着相机的人冲了下来,对着现场一顿拍照,差佬们还没反应过来,十八点到了。
废弃仓库的门被打开,五十几个备受折磨的少女挨个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有的飞奔着出去,有的步履蹒跚,还有些伤病太重的互相依偎着,一步一步走向人间。
所有人都呆住了,如此众多的受害人一起出现,本该是花季明媚的模样,如今却陷入血与泥沼。杜记者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警察队列的最前面,开始疯狂拍摄这个场面。其余的近十个人或拍摄,或现场录音。阿暮此时才留意到他们胸前的工作证,都是来自不同的报社和电台。
阿暮欣慰地勾起唇角,却禁不住红了眼眶。她交给杜记者那些资料的时候,用以收买她的话术是独家新闻,可以凭借这条新闻现场在业界一举成名。杜记者当时抱着那些受害者的照片颤抖着说,害怕自己的报社会被封口,但她会想出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