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令东堂之内的众人皆悄然屏息、作肃容,以免自身被殃及池鱼。
但他们眼神却出卖了此时的心中所想。
诸如年长的刘放、孙资以及各侍中早就处事不惊,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对这种小插曲兴趣缺缺、泰然处之。
而诸散骑与给事中则幸灾乐祸者有之、面露不虞者有之、匪夷所思者有之。。。。。
唯独没有关切担忧。
就连一路相谈甚欢的王肃,都眼神淡淡,不流露出半分神采。
“唯。”
恭声应了句,有些不明就里的夏侯惠起身,小趋步来到铜臺案前端正跪坐、行稽首礼后,便挺直腰杆等着天子询问。
是的,对于天子直呼其名的怒意,他心中一点都不慌。
而是觉得有点烦。
因为他以为天子乃是佯怒、故作姿态在试探他,就如先前将他晾在司马门外以及遣毛曾同席一般。
而这种面君时的气定神闲,若是在平时还能被曹叡赞赏、觉得他气度非凡,但如今却是觉得他骄横无礼。
殿内昼寝、君前失仪竟不诚惶诚恐,且亦无请罪之辞邪!
竖子!
安敢如此放肆!
抑制着心中的忿恚,曹叡努力保持着天子威仪,沉声发问道,“方才,朕与孙卿所言何事?汝即刻一一道来!”
所谓师出有名、问罪有据。
他已经想好了,一旦夏侯惠答不上来,就以君前玩忽、大不敬之罪将他当场罢黜、驱逐出宫外。
看在谯沛元勋之后的份上,他不将夏侯惠以罪徙千里,但夺职废为民、永不叙用!
让其此生在山野终老罢。
“唯。”
闻问,夏侯惠应声,不假思索便朗声而道,“禀陛下,惠入东堂时短,仅是听闻方才陛下与中书令所言冀州各州郡邸阁余粮多寡、可征发徭役几多、可转运入雍凉有几多等诸事。中书令回曰,扣除预防今岁青黄不接时日的储粮外,冀州共有余粮。。。。万斛、可征发民夫共。。。。人。除去河间郡粮秣须供给幽州驻军,不可抽调之外,其余如魏郡、中山等郡可转运粮秣分别为。。。。”
一言落,殿内静寂无声。
盖因夏侯惠不仅用事实说明了自己方才并非在昼寝,更是连孙资所言各郡县的粮秣与农夫数目,都一字不差的转述出来。
如此强识,虽算不上过目不忘,但已然胜却无数人了。
故而,原本坐等看好戏的诸散骑与给事中皆面露讶然之色,就连老神在在的刘放、孙资以及今日伴驾的侍中刘晔都不由撇来一眼赞赏。
至于原本打好治罪腹稿的天子曹叡,一时愣神。
此时的他,已然将羞恼之意抛却九霄云外了。
且还在心中为夏侯惠方才犹若假寐的行举寻了理由——或许,乃是他位于末席,离铜臺案有些远,为了能听清自己与孙卿之言,故而才阖目摒去杂念专注倾听吧?
而言罢了许久的夏侯惠,因为迟迟没有等到天子出声,暗自想了想,还以为天子乃是等着他将先前给刘放的口谕也一并转述出来,便又继续开口道,“中书令言罢后,陛下乃如此作口谕。。。。。。”
且转述罢了,还不忘加一句,“禀陛下,惠入东堂后所听所闻,皆已道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