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持己见,互不能说服。
直到申时三刻陈泰作别离去之际,方引经据典来了一句“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臼犯之言,一时之务也。今稚权执雍季之念,而我尚臼犯之利,各有所思,无有优劣之别,便求同存异罢”之言,结束了此番辩论。
而送离了陈泰后,夏侯和笑颜潺潺的指出了他们二人的分歧所在。
“六兄身在行伍、远在前线,是故诸事求竟全功、常怀除恶务尽之心;而玄伯兄居庙堂之高、伴驾天子左右,是故万事皆求妥当,目光先全局而后一域。立场不同,所虑亦不同,见地相左乃必然也。”
不得不说,此分析一针见血。
但却是不料,夏侯惠甫一听罢便笑得前俯后仰,将一只手放在其肩膀上才堪堪稳住身躯。
这有什么好笑的!
明明,自身都没有说错什么啊!
夏侯和满目不解,心中还生出一缕羞恼来,“六兄何故发笑?!”
这还不好笑吗?
立场不同,所虑亦不同,如此浅薄的道理,难道我与陈玄伯犹不知邪!
且陈玄伯临别时所言“求同存异”之言你不也听到了吗?
我与他不过是借着此番辩论相互试探各自的行事秉性,寻求彼此的共同点以及理念冲突点,以期他日相处或共事更顺畅些罢了。
所谓的争辩,乃是彼此磨合。
毕竟,宗室大将后继无人、谯沛督率青黄不接乃是不争的事实;而昔日在魏武曹操创业之时便居中持内的颍川士人,如今的处境也不遑多让啊~
更莫说,在颍川士人第二代核心人物钟繇年老积病卧榻不起、尚未辞世之时,吴质就胆敢将在庙堂之上盛赞司马懿,而将即将成为颍川士人第三代核心的陈群鄙为平庸之辈、非国相之才了!
只不过,对于夏侯和的发问,夏侯惠也没有明言缘由。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领悟体会才能更深、日后遇事才会有举一反三。
揠苗助长反而不妥。
故而,他只是语气殷殷的谓之,“义权仍年少,日后当勤勤请教大兄,以求裨益自身早日独当一面,为家门添誉。”且言罢不等夏侯和继续追问,便直接揭过此话题,发问道,“义权乃是欲与我同候兰石来赴,亦或者先归家?”
是的,傅嘏也欣然接受了饮宴之邀。
但他不是预定的申时来赴。
理由是他早早就与荀令君之孙荀粲约定,今日未时要再来一次谈玄论道。
嗯,傅嘏与荀粲是一对好辩友。
傅嘏擅长谈论名理(名分之理),而荀粲清谈崇尚玄,时常互不理解、争论不休,但却彼此皆乐此不疲。
是故,他在应允确定来赴宴时,还如此作言。
“难得稚权设宴作邀,我岂能拂兴?只是我与荀奉倩有约在前,不能失信,故我且先与荀奉倩辩论罢了,再往赴之。能否申时赶至,尚未知也;赴稚权之宴,必然也!纵使城内宵禁、城门落锁亦弗能阻也。”
这也是陈泰在申时三刻便归去城内府邸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