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蒋班对他的态度除了恭敬之外,还多了一缕亲切。
而斥候营的骑卒也不复像初来乍到时,对他有排斥的情绪了。
最重要的是,他已然大致熟悉了营内军务,且在频繁外出巡视之中,还将淮南战区各处地形都摸清了。
也就是说,他是时候将权柄收回来了。
此时已然盛夏六月初。
当满宠正式签署了任命的文书被送来,夏侯惠便拿着刚领到的军饷悉数购置了酒肉与士卒同乐。
嗯,不是所有的骑卒。
在非战期间,半数斥候营皆要自带干粮在外戒备与刺探军情,视天气而定三日或五日一轮值;而在战时则全营出动,非伤残或战死不得归。
这也夏侯惠得以缓解囊中羞涩,将另一半骑卒的同乐用下個月的军饷预订了。
日暮。
夕阳被群山收入怀抱,漫天的红霞也随之消逝。
寿春军营那杆无风耷拉的“魏”字大旗下,黑暗开始肆无忌惮的弥漫开来,一寸寸爬上营寨的望楼;星罗密布的火堆依次被点亮,与早早醒来的繁星相互辉映。
骑兵斥候营内,百余人围着十数个火堆炙肉举樽,欢声笑语。
酒是略带酸味的劣酒;肉也是犬、豕与鸡鸭等上不了贵胄饮宴的贱肉,且还很少,一人只能分到几块,但无改众人的插科打诨、其乐融融。
偶有贪杯多饮的,不耐暑气直接将军服上裳扒了,指着身上的伤疤吹嘘自己作战是如何如何勇猛;也有拿着自己的酒肉份额作赌,抵角决胜负的;更甚者还有还扯开嗓子,鬼哭狼嚎着俚语歌谣的。
军中律法犹为严苛。
如犯了军械不整、放浪形骸以及妄自喧哗等禁令,皆可斩之!
故而在清晨的时候,夏侯惠还特地跑去寻了李长史以及骑兵营的主官那边报备了声,免得兵将同乐变成了全军皆斩。
也正是这种特权,让蒋班再次感慨人与人有别。
他在军中不少年了,自然是知道魏国的军律有多么严苛。像今日这种放浪行乐,他是无论如何都征不得李长史允许的。
故而,在欢宴罢、将所有骑卒都赶回营帐内歇下后,他还独自去寻了夏侯惠。
一月有余了,若是还没有将权柄归还,那就是自己不识趣了。
而夏侯惠似是对他的前来早有预料。
不仅没有解衣卸下,还提前在署公之处预留了两个酒囊,虚席以待。
见他到了,也不赘言,直接指着一个酒囊,含笑说道,“公俊且坐。此些时日多亏有公俊帮衬,才让我得以熟悉军中事务。来,共饮之。”
言罢,便举起酒囊邀饮。
“多谢将军赐酒。”
微微愣了下,蒋班倏然而笑。
做了声谢后也径直盘膝坐下,操起酒囊拔开木塞就是一阵牛饮。
囊中之酒比方才所饮的要好得多,丝毫没有酸涩,似是还放在深井中浸过,入口时颇有甘冽之感。蒋班一阵牛饮,顿感凉意在胸腹中流转,将酷热的暑气悉数驱去,浑身舒泰,也不由赞了声,“好酒!”
“呵呵,此酒还行吧。”
夏侯惠笑了声,语气缓缓,“待日后公俊封侯拜将,为国驱上万甲士讨不臣时,便不觉得此酒甚好了。”
封侯拜将?!
莫非他是想。。。。。。。
闻言,蒋班心中一动,也连忙露出谦虚的笑容说道,“将军谬赞了。在下不过一江淮鄙夫,安敢奢望封侯拜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