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三年七月初,前139年八月。£∝w。
距离结算税收还有一个月,侯府下的庄子格外繁忙。
主父偃一大早出门,他负责督促各庄浇水施肥,上个月种下地的大豆还得补充肥料,否则下一茬深秋种下的黑麦就没肥力了。
“嗨,轮作整天像打仗似得,忙着收,忙着种,忙着施肥,忙着除草,忙着杀虫,忙着浇水,几个月不得空闲。”
郑通直起腰,拿起毛巾擦擦汗水:“行啦,忙着点有什么不好,不就是多花点时间弄肥料,从年头到年尾一亩田打出四石黑麦、二石大豆,比几年前收成提高七八成,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累人啊,我这不是还没娶亲生子,万一把身体累坏了,以后还有哪家女人乐意跟我过日子啊。”
“呸!你小子在勾栏之地砸进去多少钱,给你说了几门亲事都吹了,十里八乡谁家不知道你许癞头是个不靠谱的人,看你那头重脚轻的惫懒样子,干活累不垮,在女人身上给折腾垮了。”
许季怂了,每次提到结婚少不得被骂个狗血淋头,他是存不住几个钱,一年忙到头赚来的辛苦钱都扔到长安城里,许季还算比较好的至少干活挺积极,闾里质疑他存得住钱否,并未质疑他的勤快与否,类似许季的浪荡子每个乡都有几个,民间风俗不能容忍他们存在,更惫懒的人就直接被打入另册成为贱籍。
花街柳巷是春秋时代就存在的事物,再往前上古时代就有这种食物与**的交易,上古时代民风开放不假。但是对以皮肉换取吃喝的女子也不太瞧得起,并不是瞧不起勾引男人的不道德行为。而是瞧不起她们不劳而获的投机心态,如同上古以来对商人的歧视是相通的。
郑通不喜欢许季乱花钱。南庄上下就他一个乱花钱的男丁,别家男丁过了二十岁就着手议亲,二十五岁差不多就有妻子了,家里没钱的男丁要三十开外才能娶到媳妇,许季都三十好几的汉子了,钱是从来不缺的,就是没找到个媳妇。
把钱丢给花街柳巷里不劳而获的女人,不仅庄子里的男人看不惯,闾里的妇女们也不高兴。别的庄子里有些轻浮的女子想来勾搭许季,被庄子里的妇女都给赶走了,每次碰到许季就要骂他一顿不懂得存钱,庄子里的好姑娘宁愿嫁给别的庄子里也不找他,外装的好女子不过来,不三不四的女人整天在村口晃悠,民风都快被他败坏掉了。
“你们也不能总怪我的不是,私通的男女不是多了去,我以前也私通过女子。”
“少废话。私通那是你情我愿,又不是用钱来换,你小子再给我胡说八道,小心挨打。”
许季捂着脑袋认怂:“我改还不行。今年存钱,明年娶亲。”
主父偃绕了一圈回到侯府,家监们正在议事。
“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一些。在下听说关中用粮可以自给自足,从今年开始。关东的粮食不用运来一粒,每年还有上百万石的余粮。”
家监们面面相觑:“竟有这么多?”
“不算多。关中75县有小半是毗邻高山丘陵的地区,大大拖累关中耕地亩产提高量,整个关中亩产提高一成半,每年盈余的粮食就够堵上几百万石漕粮的缺口,二级轮作只有平原地区推行,多出的上百万石余粮是夏大豆提供的。”
“那么多大豆应该榨油。”
“豆油市场趋近饱和,一斗豆油150钱是止损线,更多的豆油只能以低于一斗150钱的价格贱卖,还不如一石大豆以150钱卖给作坊去做其他豆制品比较划算。”
“乡民们也精明了。”
家监们微笑着,豆油的市场还没做开,普通家庭吃不起昂贵的豆油,狭窄的市场很容易被涌来的豆油填满,大部分村民放弃榨油转为小手大豆制品,就比方说淮南侯刘安的《鸿烈》里提到豆腐的加工技术,刘安来到长安以前豆腐就在悄悄普及,他来到长安以后就着手推广豆腐,京师里扎堆的兴起豆腐作坊。
豆腐卖的便宜又有营养,做法简单没有太多技术门槛要求,几乎每个列侯家里都有一间豆腐坊,平阳侯府里也有间豆腐作坊,乡民们拿自家大豆来豆腐坊还豆腐吃,除掉做豆腐的成本以外,只收取一部分大豆作为手工费用,侯府辖下十来个庄子都喜欢拿大豆还豆腐吃。
侯府豆腐作坊还加工一种豆浆的饮品,架起一口铁桶装满豆子和水,用或烧热再用水力驱动的桨叶打碎大豆,得到乳白色的豆浆,过滤出的豆渣可以用来作为肥料或饲料,效果和豆粕相差仿佛,大豆加工还有许多,就拿豆腐来说可以深加工成豆腐干,豆腐卷等各种豆制品。
豆制品丰富了餐桌上的食谱,好吃的食物比以前多了,乡民们的种植积极性起来,种田的动力也很高。”
主父偃笑着拱手:“恭喜君侯《货币论》被太学选为文学院的主修课程,在下打听到的消息,长安城的书生们都在苦心钻研《货币论》,包括许多儒生在内。”
“噢?那到是件好事。”
主父偃说道:“去年儒家内部主持了一场辩论会,主题就是您提出的市场作用是否是存在的,齐鲁二国的纯儒引经据典痛斥市场存在说,然而今年的大豆制品行情一路走高,关中75县内种植大豆的农户暴增,原本推行艰难的豆麦轮作突然顺利的拓展开,关中农民种田的积极性大增,狠狠的打了纯儒的脸面,如今已经没人敢质疑《货币论》是伪学。”
黄老新学的核心在于《货币论》,内容是以货币为基础阐述货币与市场,对江山社稷各方面的影响。大到军国大政方针制定,小到百姓衣食住行。整个社会各方面都有货币和市场的影子,货币是市场交易的载体。讲货币其实就是讲市场。
内容太过新颖,颇有些超前一步是疯子的感觉,导致成书到现在三年以来质疑声连绵不断,各方对《货币论》的阐述都要加上一句“存疑”,更激进者干脆用伪学痛斥之,只因为曹时长期把持少府,用货币打赢了一场经济战,直接证明货币的作用是无可置疑的,直接导致当年很有市场的质疑论调全部枯萎。
近两年曹时离开中枢练兵整军主持南征。学术界的质疑声又渐渐抬头,聪明的书生们绕开打不动的货币,主攻《货币论》里的副标题市场,企图证明市场是不存在的,以打击《货币论》安身立命之本,只要市场不在,货币就仅仅是朝廷信用货币,只是朝廷与民间的单方面行为。
“然而,他们失败了。君侯获得胜利。”
曹时问道:“主修《货币论》,这是陛下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