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三更时分,琼英发觉枕边人的离去,多疑与不安驱使着她紧随其后。
戴泽走进一间封禁许多的房间,月光落在他身上,苍白得厉害。琼英不能进去,便在窗外捅破窗纸暗暗窥伺。
而就在这一刻,琼英的眼中被巨大的惊恐顿时填满——屋中点着无数通明的红烛,从梁上垂下的一幅幅画像上,是一张与自己相似却又不尽相似的容颜,在暗夜的长风中摇摆。
戴泽于画像当中流连徘徊,神情温柔得仿佛与情人缠绵。然而,琼英却见到,在屋内正中那幅最是高大的画像之下……竟横陈着一名女子的裸身,而当她看清那女子的容颜时,惊惧惶恐在一瞬之间剥夺了她所有的理智——那女子也与自己连同这满室的画像拥有着一副极为相似的容颜。
戴泽用鼻烟唤醒了那横陈榻上的女子,女子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地惊恐,然而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她早已被戴泽毒哑。
然而戴泽似乎并不在意,依旧神情温柔得抚摸女子的身体,轻声道:“柳儿……柳儿……”一遍遍得呢喃如同祈祷,将旧梦与憾恨交织在这个罪孽之境。
琼英连发出声音也忘了。
她只记得,戴泽的温柔突然化作厉鬼一般的阴狠,随后在那女子无助而惊恐的神情中,掏出手中的帕子,浸透在盆中,而后按在女子面上。
那女子的挣扎苍白无力,根本无法挽回她的生命。
琼英跌坐在地。
她难以置信自己目睹了一场怎样的屠杀,那与自己共枕而眠的温顺男子,竟残忍到不必眨眼便杀害了一名年轻女子的生命……
忽然,她听到屋里的动静,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慌忙躲到墙后。
戴泽将方才杀害的女子抱了出来,惨白的少女的躯体如同一具白骨。
屋外是一口荒井,衰草覆没。
戴泽将少女放在地上,推开井口陈压的巨石,而后怀中毫无声息的少女一把投入井中。那一瞬,暗夜秋风长啸,林间孤鹄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吟叫。
那一夜后,琼英就疯了。
她也不知戴泽为何没有杀了自己,但戴泽也没有再碰过她一次,只是将她置于荒园,如同动物一般任其自生自灭,不再过问半句。
但无论如何,她都活下来了,生者永远比死者幸运,此后的三年间,琼英目睹过戴泽带回来一个又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而这些女子无一不来自醉红楼,又无一例外地在与戴泽温存数月后被残杀,化作枯井下的一抔荒泥。
那个与她曾有鸳梦的男子,竟是人间阎罗。
听完这一切的紫苒,心中那数日以来对戴泽所怀的一丝动容立即荡然无存。她将这一切整理好,传书于润州驿馆的苏郁后,安顿好了那少女琼英,随后便与前来寻她的戴泽相见。
戴泽牵起她的手时,紫苒只觉得无比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