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长安团聚并站稳脚跟,未来可期。
道是岁月渐丰,需勤耕不辍,方见微光初绽。
一切向好,然天命无常,一浪翻涌,便覆舟倾覆,未尝示警于前。
刘一手的车入了内城,此时离晚班下值的时辰还差三刻,正想着是直接往西市回秋风渡翘个班,还是同车一起返回棋院挨到下值的正点再回来。
就这么一个闪念的当口,车子停下不动了。
“不会车又坏了吧。”刘一手掀开帘子,将头探出。
挺宽的路,却是停满了车马,自南向北塞住了。
不仅如此,还有潮涌般的人群袭来。
“快去看看,宣阳坊南街,贵妃三姐虢国夫人和信诚公主打起来了!”
“听说虢国夫人的马夫用鞭子把信诚公主的脸都抽花了。”
“流血了吗?光抽了脸吗?人还活着?”
“那驸马呢,驸马不得去拼命啊。”
“不知道呢,快过去看看吧,圣上的亲闺女跟圣上的三姨姐打架,百年不遇的稀罕事,去晚了,就瞧不到了。”
“信城公主,是独孤敏的娘亲。”当即,刘一手也不淡定了。
她腾地跳下车,也随着人流朝宣阳坊南坊门挤了过去。
半个时辰前,这条街还是畅行无阻。
便有两辆三马高车在这条并不狭窄的道路上并驾齐驱,本来可以各自安好,却因着前尘之事,存了心结,谁也不服谁,在路上竞速竞技的飚了起来。
这两辆马车上的主人,不仅是邻居,还算是拐着弯的亲戚。
左侧车上坐的是信成公主和驸马独孤明,由马夫和身着胡服的独孤敏驾驭,独孤敏十分不屑地瞥了眼右边的马车。
右边这辆车装饰更为华丽,看车厢的油漆与花样,崭新而耀眼。
“油漆味还没干呢,就出来现眼。”独孤敏心中不忿。
乐游原,坐落于长安东南的郊外,是渭水雕琢出的广袤高地。每逢九月重阳,车马如梭,士女如云。今日,独孤敏一早便亲自驾车,侍奉双亲来乐游原登高赏景,原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不想归途偏遇到那家子恶人。
宣阳坊原是京城中寸土寸金的存在,杨门一家五口得了圣上的封赏在此建府,却贪心不足,多侵多占。尤其以虢国夫人为最,见隔壁韦家大院面积大。前几日一大早,身着胡服男装、腰佩御赐长剑,带着府中仆役打手浩浩荡荡朝着韦家闯了过来。
美艳的容貌,出手却是蛇蝎般狠毒,她径直走到韦老夫人面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这地方,归我了!”
说着,便有两个手下走上前来往地上扔了一口袋散钱。
没错,就是用这一口袋散钱,要买人家的百年老宅。
韦老夫人原是四朝宰相韦安石的夫人,也算是身经百练,却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虢国夫人已经挥动手臂,示意手下行动。几百号人瞬间涌入院子,有的挥动铁锤砸向墙壁,有的搭梯子爬上屋顶,一时间,掀瓦的、拆墙的,砍树的、折花的、赶人的,闹哄哄、骂咧咧,万分混乱。
韦老夫人看着自家传袭百年的宅院被毁,心如刀绞,气得几乎要吐血。
然而,她又能怎样呢?
夫君过世多年,两个儿子虽也是官身,却派往外埠,如今一个在吴郡、一个在河南,家中三代同堂,几十口的大家子,可除了仆役外,皆是妇孺,她又是风烛之年,实在是无力相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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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虢国夫人是当今皇上新宠杨贵妃的姐姐,权势滔天,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杨家,甚至整个朝廷,两个儿子因为政见已然遭到中书令李林甫的嫉恨,若再得罪杨家,怕是韦家一门再无立锥之处了。
想到此,韦老夫人硬生生强吞下万般的委屈,遣散仆役,命两个子媳并着四房孙辈眷属,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便离开这处伤心地。
原是要迁入城郊的庄园上暂居,待与两个儿子通了书信,详细计较后再南下。
迁居时,却为相距不远的信成公主挽留,两家也算通世之好,如此便在公主府的一处院落里安置下来。
唇亡齿寒,须知韦安石当年在睿宗复位时,为保太子,即当今的圣上,可是不惜触怒太平公主,因而被一贬再贬的直臣。
这样的功勋之家,竟然遭受如此折辱,本就在皇族和文官清流中引发热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