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蓉蓉说得没错,本季校官的冬常服果然比正常规格小了一号。人的惯性思维就是这样,因为原先几批被装偏大,后来再报型号时,多数人就会比照上次所报减小一号。可是没想到这批次的冬常服反其道行之,比正常规格小,如此小上加小,如果按码取号,校官们的制服没法穿了。
温宁来特校后倒还瘦了几斤,但穿上自己所报型号的常服,也是格外紧巴,腰身窄得必须时刻提气收腹。蒋蓉蓉便建议温宁拿大一码。
温宁想了想,说:“这样还是不好,我拿大一码的服装,实际就是择了别人的衣裳。这回服装尺码太过离谱,就算按码发放,别的不说,学校那几位爱美的女校官怨气平复不下,更何况我还拿别人的衣裳。算了,我这套勉强也能应付,再说,还有往年的服装对付。”
蒋蓉蓉说:“你啊,就是好脾气,说得好听叫顾全大局,舍得让自己吃亏。说得不好听,是不知道为自己争取。谁卖你的人情呢?”
温宁笑笑,一边检视被服,一边问蒋蓉蓉的服装是否合适。
蒋蓉蓉大大咧咧地,“嗨,我可不比你,只是小小尉官,顾不着你们好质量的呢料常服,普通军官本批次的常服仍然偏大!加上最近胖了,还好,还好……”
被装库房设在门楼的首层,久无打扫清洁,各式服装、被褥,乃至蚊帐、胶靴、水壶、绑带,成堆积垛地码放在置物的木架上,温宁每翻动一层,便有灰尘飒飒洒落,她捂鼻皱眉,“这里也太不像话了,刘昌以来就这样管理被服的?”
蒋蓉蓉不以为然,吞灰吸尘习以为常,“男人嘛,都这样,反正就是仓库,要这么整洁做什么——”话说到中途,觑着温宁的脸色,又道:“不过,现在总务科咱们女人当家,是有那么一点……”
“男人邋遢叫做不修边幅,女人,内外兼修才能立身。蒋姐,咱们既然一起做事,就得干得像样,你说呢……”温宁淡声低询蒋蓉蓉。
“你说得对!”蒋蓉蓉连忙应和,“不能让别的科室看扁咱们!”她说到就做,“你等着,我打电话派几名学员做卫生!”
温宁含笑拉住她,“别急,是我说话岔了题,校官被服的问题怎么处理,才是正经事情。”
蒋蓉蓉说:“这还不容易?校官以上的统共没有几个,被服偏小是上头的责任,不关咱们的事。你觉着自己的冬服没问题,忍忍就行,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其他人,按照自己报的码数领啊,能不能穿听天由命!”
温宁笑着摇摇头,让蒋蓉蓉将被服型号统计表拿给她。
特校内校官以上的仅有8人,男女各半,男校官有上校秦立公和少校朱景中、乐弈、王泽,女校官则有上校陆鸿影和少校何曼云、罗一英、温宁。温宁扫视一眼这几人所报的服装型号,心中有了数,却蹙眉显出焦虑之色,“真是不好,按他们几个所服型号,除了陆姐有先见之明,没有特意报小号码以外,其余几人全都不能穿上!”
“陆姐讲究衣着舒适,才不会像何曼云那样特意飙曲线!”蒋蓉蓉凑上前找到何曼云的型号,促狭地冷笑一声,“哟,何美女这回的型号,只怕得榨成半干太婆,才钻得进去!”
温宁说:“倒是一英,她身材比何主任高大,虽然这回型号小,她那件常服自己穿不了,何主任大概还合适。”
蒋蓉蓉便有些不情愿,“你是说,让何曼云领一英的服装,真是便宜她了!再说,也得一英肯让!我们可别为她俩作主,白白惹一身臊!”
温宁心中暗笑,蒋蓉蓉往常最喜欢挑起别人争斗,现在难得地开始缩手缩脚,反而要让自己费心加以鼓动。她叹气一声,道:“可是,这样的话,咱们虽然避嫌了,却让她们两个都没新常服穿着。这二位也就算了,咱们还得考虑到校长和你家老朱啊!”
“校长?还有老朱!”一听到自家“老朱”二字,蒋蓉蓉精神一振,眼珠子眨巴得更快了,“这怎么说?”
“你看啊——”温宁指着表册上的型号,“由校长以下,四位男校官的常服型号也是全报小了。但是,按照我观察他们的身形,校长可以穿王泽的常服,你家老朱穿乐弈的常服,是不是没问题?这不,一下子解决了两位的服装。至于其他几人,咱们可以说退回本部置换,本部的库房里同样粥多僧少,能否置换成功,只好尽人事以安天命!”
蒋蓉蓉连声叫好,说:“对!关键是校长的常服解决了,工作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这样,咱们通知领服装的时候,就着紧着合适的先领,不合适的设法置换!”
温宁含笑点头,又含蓄地低语道:“不过,蒋姐你再想想。通知有先有后,领东西也有先来后到,先通知谁,后通知谁,怎么说,得讲技巧哟……”
蒋蓉蓉扬起眉毛,得意地说:“只要让领导满意了,其他的人还敢不满意?越是胡闹,越显得不识大体!”
“其实啊,我再一想,她们闹闹不算坏事,更能让长官和同事知晓,咱们的工作看似简单,其实涉及每名同事的私利,最难做到公平公正。遇到像今天这样的问题,想要居中协调处理得宜,很为难很不容易。”温宁将表单卷起还给蒋蓉蓉,掸了掸窗户上的灰垢,轻描淡写地说。
蒋蓉蓉怔了半晌,蓦地恍然大悟,“对,你说得太对了!温会计,你这套办事做人的技巧,我真算服了!以后,我老实地跟着你干!”
温宁故作羞赧地推了蒋蓉蓉一下,嗔道:“蒋姐,你在胡夸什么?来,我先将校长的常服挑拣出来,你一会儿亲自送到办公室,顺便通知女校官来领服装吧。”
蒋蓉蓉心领神会地捧着秦立公的冬常服奔往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