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位出场的温宁,干脆利落下子点眼,使堂本胜平在联接黑子时难以做眼。
堂本胜平开始急于求胜,在三番两次联接黑子被阻拦的情况下,突然发现乐弈和罗一英所下的两枚棋刚好可以利用反扑,悄然落下一枚隐子。
第五位出场的蒋蓉蓉,现在她要找落子之处就显得尴尬了,因为四面边角或是禁着点,或被圈地占领。她愁眉苦脸,在棋盘上比划半晌,最后眼睛一闭,随便拍下一子。还好,不在禁着点。
而堂本胜平上前观之却是大喜,因为蒋蓉蓉的这步胡棋,让他一直不仅能回提白子七八枚,还能联上先前那片被朱景中吃掉的区域。
觑着秦立公那简直要吃人的眼神,第六位出场的王泽压力山大。他小心翼翼地落下一手,在看上去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勉强支撑白子既有江山,平稳局势,缩头缩脚地退下来。
第七位出场的余南,当然不是傻子。她知道形势不好,连连掐温宁的手背,想找点暗示。
发生如此颓势,并非不在温宁的预料之内。她很好奇,“执棋”究竟作何打算,会让堂本胜平赢吗?当此之际,余南这步棋其实很关键。她胡乱的任何下法,都可以让一方一败涂地无法挽回。所以,必须继续稳住形势。
温宁在余南的手心中比划了几个圈点,然而在圈点间某个位置,重重一戳。这是给她的落子示意图。对于学理工的余南来讲,快速理解这一图形的布局,并在棋盘上找到对应点,不是问题。
于是,余南落下的白子,让秦立公稍稍缓和了脸色,不正不偏,中规中矩的一步。
温和,正常,符合中庸之道。这是温宁的特点。
堂本胜平对这一步棋嗤之以鼻,这步棋,丝毫不能阻挡他攻掠抢伐的滔滔气势。他落子,黑子全线压境,白子防线摇摇欲坠。
他坐回原位,咧开两片薄唇,笑得得意而张扬,还满含不屑。
“军统,不过如此;中国人,不过如此!”
秦立公一脸僵冷,“别得意得太早,我们还有一人未动。”
“尽管来啊,我看你们能翻天,还是能覆地?”
朱景中在众望所归的目光中,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棋盘前。又一根未燃尽的香烟,被踩踏在鞋底。
这一次,他沉思的时间更长。长到特校众人似乎感觉到,他就在短短的数分钟内,老去了好几岁,皱纹更深了三两重。
在这一过程中,堂本胜平或摇头晃脑,或带着戏耍的眼神打量朱景中,最后催促:“不能想到明天吧,输了得认。呵呵……”
他干涩的笑声在洞室内回荡,锥耳般难听。
堂本胜平的笑声渐然喑哑时,朱景中的目光却一点点明亮起来。
他伸手,从棋盒里拿出一枚白子。
堂本胜平的笑声嘎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朱景中在棋盘中落下一子。
堂本胜平的脸色变了,由焦红变作黑青,再变作青白。
那是因不敢相信而现出的惊恐。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雪崩。
事实上,也正在雪崩。不过,崩的是黑子。
随着白子的落下,他眼睁睁看着秦立公从棋盘上提走一枚又一枚的黑子。直到他以为全然占据的山河,重归白色。
他说:“不可能,不可能……”
他随即从座椅上滚落下来,绻缩成一团,嘶喊道:“不可能,不会的!”他突然想到什么,站起伸指一一点向对面特校众人,“你,你们,谁是执棋?!你好狠,好毒!是你,让我输了,让我没有妻子,没有儿子!我,我……”他看向秦立公,“我要向你们坦白,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秦立公嘴角浮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然而,这缕微笑马上被收拢。他惊讶地看到,堂本胜平在嘶喊过那几句话后,突然再度倒地,浑身抽搐,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