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椿颔首:“是。”那药膏凉得刺激,她忍不住瑟缩。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得跑去州府衙门报官,倒不如直接让难民上门了。”苏郁按了按她的脚腕,“别动。”
慕椿抿着唇,笑哼哼地说:“真奇怪,他们不说自己没钱没粮吗?那盗贼偷的又是什么呢……”
苏郁揉的力气大了一些,慕椿疼得一抽气,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仿佛扑闪的蝶翅。
“那这可就是个哑巴亏,他们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小狐狸精,挨打怕疼,还天天惹事生非。迟早要被你这鬼点子坏水小脑瓜害了。”苏郁虽这样说,但也觉得慕椿这点子实在太妙,既能弄来粮食,也能叫那些富商粮户们吃个哑巴亏。
“不过……”慕椿道,“若要想真的筹到钱粮,这样的法子还是不能够。这些富绅豪强仗着与官府勾结才敢肆意妄为,公主若真的想解决此地积患,势必要擒贼先擒王。”
“你是说,教我处置了戴泽?”苏郁道,“你知道戴泽背后是什么人。”
“太后大娘娘。”慕椿叹息道。
苏郁笑道:“你既然知道戴家祖孙三代都是我老祖母府上的故吏,势必也知道,我若发落了他们,只怕老婆子回头就要在宫里皇上面前数落我了。”
慕椿道:“您要是怕数落,还揽这个差事做什么。”
话落,就被苏郁朝脸颊轻轻拧了一下,她手上还沾着薄荷的清冽香味,慕椿忍不住拿手背蹭了蹭。
“莫在这儿耍贫嘴。”苏郁擦了擦手,“过一两个时辰就消肿了,正好也是中午了,你去歇个午觉,晚上……晚上陪我去趟河堤上。”
“那里不是还在抢修?”慕椿道,“夜深露重,还是明日……”
“晚上河堤风景好。”苏郁笑了笑,“要是想偷懒……你自己看着办。”
慕椿缩了缩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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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酉交接时分,天已近昏,两岸的河堤刚刚结束工程,一堆工匠皆打着赤膊,凑在临时搭建的窝棚中用饭,一时见了这一俊秀一清和的两位女子,皆搔首窸窣谈论着。苏郁将慕椿挡在身后,一路领着她往岸边走去。河水呼啸,两岸的芦苇随风瑟瑟摆动,晦暗天色下,江河的波涛也化作污紫色,徘徊东去。
慕椿提着灯,蹑着步子跟随苏郁,从堤顶走到河床,直到苏郁立在江岸一处高地,慕椿便不再向前,只在身后不远处的堤底望着她……夜风啸啸,将她的衣袍吹得蹁跹,束起的长发被风撩起,勾勒着一个潇潇而立的身形。
她忍不住垂眸,盯着脚下灯火照亮的一隅。
忽然,她将灯放在地上,在那方石之间摸了摸,苏郁正好回过身,见状道:“做什么呢?不怕脏了手。”
慕椿道:“不对。”她将手中拈起的土料给苏郁看,“公主……这里本不该有这样多的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