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怎么了?”她去牵亓官信的手。少女的手指在蜿蜒的疤痕上肆意游走,引得她郎君的脸都红了。
“几年前拉弓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我怕你因此厌恶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用粉黛遮掩。”亓官信的声音病恹恹的。
“那一定很疼吧,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深的疤。”韵仪朝他的手上吹了吹气,好似一种特别的精神安慰。这下,原本不怎么疼的亓官信也开始心疼了。
“小伤口而已,早就没事了,倒是我瞒了你这么久。。。。。。你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干的。”她拉着亓官信的手甩着玩儿,像个孩子一样。
“要不,我推荐几款好用的香粉给你?”韵仪凑到亓官信耳边,嬉皮笑脸道,忽然她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不对!应该是直接写信给皇嫂比较快,她一定有祛除疤痕的药膏的。。。。。。”韵仪起身去找纸笔,恰在这时,知柳进来了,她神色慌张地将几张信纸递给韵仪看。
“怎么了?”亓官信伏在桌边问。韵仪转过身来,她捏着信纸的手垂下,面若冰霜。
“庄烈太皇太后,崩。”
她其实没什么好哭的,太皇太后常年礼佛,她们并不熟悉。。。。。。但她还是哭了,亓官信跑过去抱住她。
“曾祖母在除夕夜的前一天就走了,大雪封路,邸报今天才送来。”韵仪搂紧了亓官信,“阿信,我是不是很不孝啊,明知自己的曾祖母病重,前几日却一直在玩儿。。。。。。”
“我的小仪儿,是这世间最纯善的女子。”
“呜呜呜。。。。。。我只是想。。。。。。往年过节我都是很快乐的,只要我继续、继续这么快乐下去,我曾祖母她、她。。。。。。就会在我把自己搞得浑身是雪的时候。。。。。。准时出现,然后、然后递给我一件她亲自裁的红棉袄。。。。。。”
“阿信,阿信!我真的好难过啊,我的曾祖母没有了。。。。。。”韵仪虚脱般地瘫坐到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
落月屋梁,疏星淡影,韵仪哭昏过去了。天又降下茫茫大雪,足足在地上积了六尺厚,亓官信给韵仪裹上鹿袄,抱着她走回掌露殿。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光耀一百年。
魔族进犯的前一年。
韵仪正坐在床边生闷气,亓官信掀了帘子进来,向知柳使眼色——她怎么了?知柳诚恳地向他比划:昨日您彻夜未归,公主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就等您呢。
这样啊。。。。。。亓官信挥了挥手,知柳带着一屋子的人下去了。“小仪儿?”他试探性地坐到床边。“哼!”韵仪看都没看他一眼,愤愤地移了位置,亓官信只能又凑近了点。
“你看这是什么呀?”一个小巧玲珑的东西出现在了韵仪的眼前。
“哇!这是什么啊?”韵仪惊喜地尖叫,一把扯下那个漂亮的玉环,“咦?怎么还有两个?它可以分开啊?”亓官信趁她分心的时候从背后搂住她,把她抱了个满怀。
“前几日我找到了一块精致的毛胚,想把它打造成吊坠送给你,这蚩尤环的寓意是极好的,你看,它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分开,似分又不似分,苍绿色的绳子把它们系在一起,环环相扣,永不分离。”
“合若天衣无缝,开乃禅翼相联?”韵仪昂着小脑袋问。清乾隆帝曾送给富察皇后一只手镯式的蚩尤环,那只蚩尤环上便刻着这样一句话。亓官信没想到她听过此镯,但。。。。。。寓意这种东西不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自行领悟的更好吗?
“对,就像你我一样,共挽鹿车,无疆之休。”
“共挽鹿车,无疆之休。。。。。。”韵仪沉醉了,“但这也不是你出入青楼的理由呀!”她又生气了,把蚩尤环一扔,任由它滚到了软枕下。
“青楼。。。。。。?”亓官信拍手大笑,“原来你是吃醋了呀!这你可就错怪我了,那个玉匠师傅住的地方又远又偏,他房子前的一整条街啊,都快淹成臭水沟了!我没办法才从青楼走的,从青楼的后门出来,刚好可以到他宅子的小门,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啊!”亓官信拉起她就要走:“我从正门进去,目不斜视地出来的,有小厮可以为我作证。。。。。。”
“不用了!”韵仪的声音变得软软乎乎的,她举起蚩尤环吊坠,说:“我相信你,你给我带上吧。”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亓官信浑厚而有魅力的声音从暖帐后传来:“一定要我抱着你,你才能安心吗?”
“你知道就好,下次绝不允许夜不归宿,监督玉匠师傅做工也不行!”韵仪调整了下姿势,迷迷糊糊道。她最喜欢亓官信这样从后面揽着她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想赶上你的生辰嘛。”亓官信凑到她耳边,“生辰快乐,小仪儿。”韵仪哼唧了两声,意思是叫他别吵。亓官信乐不可支,哪有在自己的生辰上睡觉的。。。。。。
那日,亓官信没有追究为什么韵仪会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韵仪也因为儿时逃了钟太傅的课而没能了解到“富察皇后蚩尤环”的全貌——那玉环的另外半面刻着乾隆帝警醒自己的话:雾盖红尘,温句可思,莫被情牵。
他们都没能及时接到上天的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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