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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蒙面黑衣人自赵府后花园东门出发,沿着铜驼街北侧的僻静小道一路疾行,方向正是李府。
冰冷的秋雨将蒙面的黑巾浇得湿透,紧紧地覆在面皮上,令人呼吸不畅,领头那人难耐地将面巾扯到脖子上,露出了一方奇长的下巴,看起来与赵勇有五分相似。
尽管浑身阴冷湿凉,赵化吉心中却十分雀跃,一想到表嫂那副娇滴滴的小模样,他的骨头都似轻了二两,骨髓里仿佛有一万条湿滑的舌头在舔,麻酥酥地痒得要人命!
一行人借着夜色和大雨的掩盖,很快便悄无声息来到了李府门外。料想李勖应该会留几个人在家护院,赵化吉不敢轻敌,领着人绕了一圈,自姨母居住的西院那边翻墙而入。
西院静悄悄的,阶下还零星地散落着石杵、剪子等做活的物什,想是大雨来得太急,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缘故。
赵化吉瞥了眼紧闭的菱花窗,心里咚咚直跳,蹑足走过月亮门,来到李勖夫妇居住的东院。
自李勖婚后,这还是他头一次踏足此处。虽然四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一股异样的旖旎还是在心底里荡漾开。
都说谢女酷爱精舍美服,也不知这卧房里会收拾得何等香软。他那好表兄虽然相貌堂堂,为人却古板木讷,少了些情趣,如何能教那谢女开怀。
想到此处,赵化吉不由呼吸加重,在黑夜里喷出一股白色的浊气,恨不得立刻就将美貌的阿嫂抱在怀里,让她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好处。
兴奋之际,人竟在冰冷的秋雨里出了一身热汗。
来到卧房门口,他轻轻抽出配刀,插入门缝之中,刀片碰到门栓,缓慢地向上拨起。
忽然,檐下一滴雨水落到滚烫的后颈上,赵化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只觉一股凉意自脊椎骨蜿蜒至天灵盖,猛地回头,一口白如雪的大刀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丁仲文笑道:“赵校尉别来无恙啊,尊臀上的伤可大好了?”
他事先得了李勖的吩咐,已经带着一班护卫在此久候多时,只等着这伙蠢贼自投罗网。
赵化吉大惊失色,知道是中了计,一眼扫过去,只见这小院里不知何时已现出四五十个李勖的亲兵。
他示意手下掩护,自己则带着两三个心腹边打边退,想要瞄准机会赶紧溜走,回府搬来救兵再战不迟。
丁仲文岂容得他逃走,一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当即便来了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很快将赵化吉的人杀得一个不剩。赵化吉心头大骇,本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一时之间左支右绌、破绽连出,肩头、后背和大腿多处挂彩。
他连连倒退,不慎一脚踩到花圃里那丛带刺的凤尾兰上,人随着就是一个趔趄。就在此时,一道锋利的刀刃闪电般朝着面门劈下,一瞬之间,赵化吉避无可避,只好认命地紧闭双眼——却不知为何,那刀仿佛偏了一下,没有如预想一般令他脑浆迸裂,而是落到了左臂上,“刷”地削去了一片皮肉。
锐痛袭来,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双脚,赵化吉连滚带爬地起身,拔腿就跑。
丁仲文领着人追了几步,很快就示意众人停下。
庞遇看着赵化吉的背影,不解道:“丁大兄方才为何拦我?”
丁仲文笑道:“他那条狗命是咱们将军的!别看了,快去换衣裳!”
众人来到马房,将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号服披在外头,随着丁仲文奔入茫茫夜色之中。
……
赵化吉惶然如丧家之犬,怕丁仲文追杀,不敢直接往赵府的方向跑,便绕路朝着城南而去。
一口气奔出百十来步,雨似乎小了许多,前方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借着微朦的天光一看,却是一伙头缠红巾、身穿红衣之人,个个手里都提着半人来高的长刀,头前几个也不畏冷,竟都坦胸露腹,那胸口上赫然纹着香炉状的刺青。
其中一人年岁甚轻,颏下似乎才生出几根软须,个头极矮,四肢却很强壮,赵化吉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惊骇之下却来不及细想,拔腿便往城西奔去。
没跑几步,又遇到另外一伙人马,一样的衣着打扮,口中大声吆喝着长生道的法诀,脚步甚急。他惊慌失措地又掉头往北去,哪知前方又遇到一伙长生道。
情急之下,赵化吉只得扑通一声跳入一条涨了水的阴沟里,忍着臭气伏在其中,一动不敢动。
等到这伙人走远了,他猛地冒出头来大口呼吸,四周张望,也不知是不是心惊胆战以至于草木皆兵,只见夜色里一排排屋宇的轮廓都像是黑压压的兵卒,似乎有千万之数,厮杀、惊叫、怒喝和凌乱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传来,这些长生道仿佛是阴兵一般突然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眨眼之间就将整个京口都占领了。
赵化吉接连受惊,这会儿算是捡回来一条命,怕到极处反而心神稍定,略一计较,便靠着墙匿了身形,快步朝别驾府而去。
过了一道街,城门在望。
此刻大雨已停,门口一片火光,乱哄哄挤满了人。赵化吉定睛一看,这些人竟然都是徐州的州军,而领头之人正是他要去找的徐州司马杜尚。
杜尚的裈甲当啷在两腿之间,显然是仓促之间奔逃出来,连带子也不及得捆好,身后那些州军更好不到哪去,早就乱得人仰马翻。
这城里四面八方都是长生道匪,州军本就纪律松弛,又都是老弱病残之辈,仓促应战,一交手便被打溃,只好无头苍蝇似地在城里乱窜,很快就与赵化吉一样被驱到了城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