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起身下榻,亲自上前为他松绑,接着竟拱手道:“素闻徐堂主谋略过人,近日连番交手,方知传言不虚。方才一战,李某实处于下风,若非仗着一身匹夫之力,此刻只怕已命丧九泉,还要累得全军将士与我一道败北。”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便像是讽刺,可经他这寡言少语之人一说,语气倒是极为真诚。
徐凌凤目微挑,末了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忿然道:“成王败寇,有甚可说?徐凌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李将军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无需多言!”
李勖一笑:“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徐堂主智勇之士,将材人杰也,李某若痛下杀手,恐遭天谴。若徐堂主不弃,不妨留在李某军中,与我等共图大业,李某当以上宾之礼、袍泽之谊相待!”
“袍泽之谊?“
徐凌嗤笑一声,仰天大笑。
“我徐凌昨日刚当着全教兄弟的面发誓,今生今世必当取你项上人头,否则必定万箭穿心而死!今日若就降了,往后只怕日日良心煎熬,夜夜枕席不安,直到九泉之下亦被人耻笑!”
“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事。徐堂主如此谋略,长生道中的兄弟亦个个都是好汉,却落得如此惨败,可知孙波并非良主。”
徐凌被他戳中心中痛处,当下便声色俱厉地反唇相讥道:“徐某虽微贱之人,亦知忠义二字,背信弃义者与猪狗何异?将军之言,恕我不能茍同!凌今日既沦为阶下之囚,便如砧板之肉、秋末之虫,自视一鬼尔,但求一死,宁死不降!”
李勖笑容不减,“徐堂主不妨小住几日,过后再议此事不迟。”
往后接连三日,李勖教人好酒好菜招待徐凌,上官云卢锋等人轮番上阵,苦口婆心相劝,不料这人竟饱读诗书,满腹道理,唇枪舌剑相较一腔谋略毫不逊色,奈何油盐不进,之后竟滴水不沾,滴米不食,一言不发,唯有一心求死。
三日过后,冬日第一场雪纷纷而落,洋洋洒洒如鹅毛。
一大早,徐凌居住的营帐中门从外开启,上官云带着一身寒气入内。
徐凌瞥见外头一片白茫,以为李勖终于丧失了耐心,即将处死自己,倒也心中一片坦然。
上官云冷眼看着他,不知该夸他一句忠义之士,还是骂他一句不识时务。亏得将军仁义,若换做是他,早就将此人一刀结果了,省得放虎归山,往后再生事端。
“你走吧!”
徐凌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上官云长枪一出,将门口的帘子挑起老高,冷声道:“请吧!”
徐凌大喜过望,一口气在大雪之中奔出数里,不知不觉间四野已是白茫茫一片。从此处到临海郡的路并不难寻,只是雪下得沟壑齐平,天地间一片空旷,似乎无边无际,无向无识,人在其中,一时竟有种迷失之感。
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斯时夕阳西下,徐凌跑得气喘吁吁,眼见临海郡的城门已在暮色中现出一点轮廓,胸中却忽然涌起一片悲凉,生出途穷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