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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勖想了想,起身走下坐榻,到他身前郑重一揖,歉然道:“之前是我口不择言,还请逢春莫要放在心上。”
原来他方才一直没说话,是在琢磨那句“免得被人瞧不起,指着鼻子骂。”
谢候还从来都没见过他的脑袋顶,这会儿见那方威风凛凛的武弁大冠谦逊地低在眼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转念一想,当日的确是他口不择言,如今这般知错能改,恐怕还是因为阿姐的缘故。
一想到阿姐,谢候的腰杆就跟着挺直了,他很是大度地一摆手,“欸,算了算了,姐夫言重,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说着又赶紧趁热打铁,“这么说来,姐夫是答应我了?”
李勖抬起头,为难地看了他一眼,进而又为难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只怕你阿姐不会答应!这样吧,你去问问她的意思,她若是同意了,我自然没有二话。”
谢候默了半晌,随后换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脸,“军务又不是家务,姐夫做主就好了吧?”
李勖连连摆手,“那怎么行?回头她若怪罪下来,我也担待不起,此间还有许多要事处理,逢春莫要再为难于我。”
“哦,对了!”李勖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过来叮嘱他,“你去便去,莫要与她顶嘴,也莫要多做纠缠,你阿姐如今不比以往,你给我仔细着些!”
谢候就知道,每次到这里来都会听见几声炸雷,这不就来了?
不过这回炸下来的却是春雷,他被劈得喜上眉梢,后知后觉:怪不得适才大伙都纷纷过来恭喜他,原来他们不是在恭喜他升任左卫将军,而是在恭喜他就要当舅父了!
我要当舅父了!
谢候一脚踩空了马镫,差点摔个狗吃屎,终于搬着马脖子翻上了鞍,人还有些发懵,嘴已经咧到了耳朵根。
“驾!”
他使劲一夹马腹,兴高采烈地朝着都督府去了。
韶音直夸阿弟长进,如今说起话来是愈发教人痛快了。
他脚步嗵嗵一身热汗地小跑进来,朱唇未启笑先闻,“哈哈哈!阿姐从前最讨厌小孩子了,如今自己也有了小孩子,未知是什么感受?——让我看看,咦?阿姐你怎看起来反倒更消瘦了?”
阿筠怕他一身汗味再将韶音熏吐了,赶紧递上一块帕子,摇头道:“三十九郎不知,小娘子害喜害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
“啊?怎会如此,郎中怎么说?”
韶音教他低声些,粗声大气的,未免惊动了腹中的孩子,回头它被吵醒了,自己又要被它折腾得吃不下饭。
谢候有些怀疑外甥如今还没长出耳朵,想伸手摸摸,被韶音一巴掌拍开,“今日不当值么?既做了卫将军,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职分,可莫要学旁人家那些游闲子弟。”
“阿姐如今愈发会讲大道理了!”谢候撇撇嘴,抓住这个话头往外抻,“我好不容易升到队主,忽然调我去做什么禁卫将军,我不想去!”
韶音的两道秀眉高高挑起。
谢候解下巨光,抚摸着剑身,长叹了一口气,“我姐夫曾经说过,宝剑若不出鞘,必然还会为他人所夺,我若是心安理得地缩在后方做个卫将军,那便犹如这把剑,继续缩在剑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