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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没有说,留在荆州还有何事要处理?”
韶音想了想,随后轻轻摇头,“真真假假,总归是些搪塞之语罢了”,两道长眉紧紧蹙着,光滑的眉心都被她蹙出了一个大大的愁字。
凝光端详她的愁容,转而在烛火下沉思起来,半晌沉吟道:“那么传言或许不虚。”
韶音看着这位犹如半母的师父,忽然觉得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得有些诡异:再如何受岁月眷顾、保养得宜,年逾四十的妇人也不该有幼儿一般的眼睛,她那黑瞳仁明显比常人要大上一圈。
灯火下这么近距离地看去,师父的头发也乌黑得不太寻常。
韶音自己就有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可饶是她正值青春年岁,仔细看去,发梢也有些微的泛黄之处,师父却不然,她连发尾也是乌黑的,只有两鬓露出了几根黄白相间的碎发。
“师父!我该怎么办呀?他若真有此意,莫说是我,就是我阿父,我们谢氏阖族都拿他没办法!”
韶音垂下打量的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好孩子,你还怀着身孕,可不能这般动气!”
凝光怜惜地将人搂在怀里,“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你莫要先往坏处去想,身子要紧!师父早就跟你说过,他身边还是要有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才行,有了这么一个人帮你看着他,你也好知道传言的虚实,真有了什么事也能提前应对。”
“师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韶音忽地抬起头来,模样与小时候学不会舞蹈动作时一样的气急败坏,“他如今远在荆州,身边又都是军营里的心腹,我还能如何!”
“让师父想想”,凝光也如从前一般继续哄着她,目光落到案上一只玉兔捣药的瓷盒上,温柔地安抚道:“你先莫急,办法不是急就能想出来的,师父一时也没了主意,阿纨缓一缓,先不要想这些,睡一觉醒来再从长计议。”
……
韶音坐在妆台上揩拭泪眼,面前是一方青铜鎏金透光镜,烛火打在磨得锃亮的镜面上,将镂刻在镜子阴面的卷草纹映射到她身后雪白墙壁上,看着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蛇。
镜中凝光的背影也像是一条蛇,她梳着一只灵蛇髻,摇曳的烛火下行得顿顿挫挫,像是一只刚刚化形不久才学会了人类走路的妖。
她行得愈来愈远,到门口时忽然停住,扭身朝着韶音这里睨了一眼,似乎是笑了笑,之后才簁簁然迈步而出。
韶音蓦地回过头去,确认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她撒谎了,还没有想明白哪里不对劲,自保的本能已经教她下意识地演起了戏。
李勖第一次吃乳酪时,臭得几乎呕出来,她当时还笑了他很久。人的口味的确千奇百怪,或许世上的确有天生就偏好腥膻之人,可若说这个人就是蒜子,会不会太凑巧了些。
蒜子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古怪劲,凝光说,那是因为她自幼流浪乞讨,缺乏教养的缘故。可上官云也做过乞儿,他可是比蒜子会察言观色多了,比谢候这个锦衣玉食好好教养长大的小郎君更是机灵百倍。
凝光师父也奇怪,她常常说些极亲热的体己话,可话里话外都在挑拨,又似乎对李勖那边的动静很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