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酒盏凑到谢候身边,低声道:“听闻王家阿姐明日就要启程返回江陵,路途如此遥远,也该有个得力之人护送才稳妥。在下以为,这个人选当属逢春最为合适,若是临出发前,职方司恰有点什么事情教你抽身不得身,我自可替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候皱着眉头听他说完这一番话,有心讥讽他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起阿姐和姐夫成婚那日,姐姐也曾这样讽刺过姐夫,又觉得这句话里蕴含一丝祝福之意,因就将这话艰难地咽了下去,嗤笑一声反问道:“王家阿姐?你何时多了一位王家阿姐?”
上官云嘿嘿一笑,“你阿姐不就是我阿姐?”
“那倒是”,谢候美滋滋想,“你阿姐必然是我夫人,我阿姐可与你半点干系都没有。”
上官云做小伏低、百般讨好,见他不为所动,只得低声道:“你出来一下。”
谢候稍稍与他拉开一些距离,警觉道:“你想干什么?有话就在这里说。”
上官云只好又凑近了些,咬牙切齿道:“算我求你。”谢候扯扯嘴角,正欲拒绝,他又极低极快极含糊地补了一句,“算我求你了,姐夫!”
这一句“姐夫”教谢候如喝酽酒,头脑发昏,飘飘如仙,当即起身去找他自己的姐夫。往上首一看,李勖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席,韶音也不在女宾席上。
上官云趁热打铁,苦苦哀求:“机不可失,若是夫人指派了旁人就晚了,姐夫!”
谢候点点头,示意他安心,抬步入后院寻人。
除了二门口把守的侍卫之外,一干仆婢不是在厨下和前堂伺候宴席就是在后罩房用饭,后宅静悄悄的,只有育婴房里时不时传出几声乳母逗弄孩儿的声音。小灵奴爱笑,如今已经会识人辨物,一逗就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咯笑个不停,偶尔还会故意做鬼脸逗大人,可爱极了。
谢候逗了外甥一会,问乳母们可见到太尉和夫人,皆答说没看见,他略有些茫然,心里闪过一个荒诞不经的猜测,脚步不由自主往卧房而去。
菱花隔扇半开,隐约可见半挂床帷微荡,谢候心里有种微妙之感,赶紧别开脸,止步在门外。
“阿姐,姐夫,你们在么?”他出声询问。
半晌无人应答。
谢候抬起头,又往里瞧了一眼,原来是窗扇被风吹开,金钩掉落,床帷这才随风而动。
他摇了摇头,心道这俩人如今已经为人父母,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太尉,一个是尚书台理政夫人,再荒唐也不至于在孩儿的百晬宴上干出什么不合礼法之事。
他暗骂自己心思龌龊,不该无端揣测阿姐和姐夫,快步走进去将窗扇关好,出去后随手带门,又往书房的方向寻去。
若是谢候能再往前走一步,绕过围屏往后看看,或是出门后再杀一个回马枪,净房之中的两位便会无所遁形。
听到脚步声渐远,这一男一女齐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