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亮很圆,很好看。”似是为了转移那丝慌乱感,她口不择言,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的废话。
这里是郊区,远离光污染,梧桐树生在高坡上,视野既高,又开阔,显得离月亮那么近,就连梧桐树的丫杈,似乎也伸到了月亮里。
“嗯,很圆。”梁津抬头,瞅了月亮一眼。
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天上圆月。圆月固然好看,但终究还是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的。还是人间的烟火更吸引他。男人将目光投向东边,那里是城中区,商业区,那儿人造灯源的光辉,足以媲美天上的月亮。
其实他更喜欢人造灯源的光辉。那些贴着灯带和广告位的摩天大楼,街道两旁永不熄灭的灯光,这些光辉,都是用金钱堆起来的。
他喜欢金钱、权势和一切由此延伸的东西。
这些东西,让他轻而易举站到食物链的顶端,高高俯瞰低者。
他喜欢对世界成竹在握的感觉。他喜欢世界一切被他收入囊中。
“那你为什么喜欢爬树?”女孩问。爬树这种上古野人才有的爱好,搭配在梁津这种现代精英身上,要多格格不入就有多格格不入。
“我喜欢站在高处。”男人淡淡道。
回忆瞬时回到幼年时期。
有段时间姜清檀喜欢上了打麻将,每次他到夏知路去,庄园里总聚集着一帮无所事事的富太太,将牌桌搅得混天作响。
小时候爬上树读书,纯粹是因为树上更安静,没有鼎沸的、吵嚷的人声,让他得以专注下来,做自己的事。
再后来,是因为发现,站得越高看得越远。
等这句话说出口,他才恍觉,他将她当成了谈天的对象——然而他一向封闭自己,三缄其口,没想到,她轻而易举撬开他话语的闸门。
气氛已经不一样了。不是那种他哄他劝,她哭鼻子的气氛了,话题在深入。
“你本来就属于高处。嗯,如果说,我们都是滚滚,那你肯定是滚滚届里领地最大最宽的那一个。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滚滚在溪边打架,争夺交。配权的时候,你一定是能得到最多交。配权的那只。”
女孩看着男人,若有所思。在动物世界里,领地最大,拥有最多交。配权的熊猫,是最强壮的、最厉害的、也是最能把基因传下去的。
人类世界靠的不是领地和交。配权评判一个人。靠的是金钱和权力。梁津,天生就是那种,适合纸醉金迷世界的男人。他天生就该天生就该站在高处俯瞰他人,天生就有吸引力。
周萱话音刚落,男人扫过她的眼神带着惊愕,惊愕过去后,眼神抽离而复杂。
这小女孩子,她似乎很喜欢用动物和野兽的法则去分析人。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如此清晰地洞悉他。
他们的话题由一个物理上的基础,上升到某种思想层面了。她怎么会听得懂?她明明只是一个20岁的女孩子,会闹,会哭鼻子,要他哄着。可是,似乎拨开这外层的一切,她懂得他。
男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女孩发丝柔软,在掌底是绸缎一样柔滑的质感,发丝间,有清浅的香气,幽微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