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命先生沉默了一支烟的功夫,然后煞有介事的伸出兰花指缓缓的说:“这事可难煞我了,世事难两全,嗯,呀。”一向威严的老太太这时脸涨得通红,用右手中指拢了拢额头的白发憋出一句:“保全老爷的安慰是头等大事”。那算命先生的喉结动了动,吞吞吐吐的说:“世事无两全,李老爷的安慰确实天大的事。这样吧,按我说的去做,可确保李家几十年平安无事。一,当务之急是把这小孩放在木桶里顺着落潮的水飘走,让龙王家及时收走;二,四太太的丧事不能大办,明天就下葬,做棺材的木头只能用松软的白松木;三,李家要建一个大祠堂,把李家五代的祖宗的牌位全供起来,还要请一个尼姑常驻你家祠堂”。
算命先生的话在李家老太太看来和皇上的圣旨没什么两样,李家一丝不苟的完成了算命先生的三大任务。
倪雨生和妮妮一整夜都躺在小河边的草地上,抱着吻着,天南地北地说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了似的,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他把她的衣服纽扣自上而下一个个解开,又自下而上一个个扣上。妮妮白玉似的身体像磁铁一样牢牢吸引着倪雨生的双眼和双手,妮妮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温柔的顺着倪雨生的一切动作。天蒙蒙亮时,雨生觉得妮妮的整个身心无疑全是自己的了,他没有占领妮妮的最后一块高地,他想留待以后明媒正娶,洞房花烛夜时再占领这神秘的高地不迟。
天亮了,一切都变了,当雨生将妮妮刚送到戏班附近,就听见有人说:“庙前的大白果树下死了一个老乞丐,后脑勺还躺着不少血,很多人都往那里赶去看热闹”。机灵的倪雨生闻风而逃,他本来还想去庙前看一眼现场,走到一半发现三三两两的人陆续往白果树方向走,看来这事不假。
这一走就是三年。倪雨生读过很多古书,也看过很多折子戏,他一路来到明朝开国皇帝的老家安徽省凤阳县,就在皇觉寺做了两年和尚。凤阳皇觉寺位于安徽省凤阳县城西北凤阳山日精峰下的古城内。这里群山环绕,一条宽阔的溪水萦绕在群山脚下。群山山巅常年云雾缭绕,山脚下流水潺潺,颇有几分仙气。
由于连年战争,皇觉寺已破败不已,庙里只有一位法名一点的老和尚,年纪约莫六十多岁,但腿脚利索,走路像个十**岁的小伙子,健步如飞。说来也真有缘分,倪雨生居然拜了一点师傅为师,学了一身了不起的武艺。这一点老和尚为人随和,对雨生有求必应,连给雨生剃度的仪式都没进行,就把自己全部的功夫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倪雨生,而且讲解传授深入浅出,一招一式,十分耐心。
在告别师傅的那天晚上,雨生问一点和尚:“师傅,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把你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一点和尚盘腿而坐,淡淡一笑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缘”,过了一袋烟的时间又轻轻的补充说:“这些拳脚功夫,你将来有用”,然后吹灭了油灯说:“好好睡一觉,明天上路有力气”。
这一点和尚点真有远见,辛亏有了这身功夫,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受益匪浅。倪雨生立志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因为没有经验,也因为处处战乱,雨生误入一支土匪队伍,在那里做了山大王的文书,给大王记载抢来的钱财。不知是有意无意中,在一次进城买粮食时偶遇了一支刚刚兴起的进步武装的团政委黎田庄,经过反复撮合,那支正义武装最终收编了这支土匪队伍。
事成之后,他想回家乡一趟,因为连着好几天,他都梦见他的妮妮姑娘,再说黎政委也要他去联络联络枫泾那边的进步力量。于公于私,他都急着要回家一趟。无论如何,这次他要把魂牵梦绕的妮妮,属于他的女人娶回家。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妮妮早已成了李墨子的四太太,更令他如五雷轰顶的是,他抵达家乡的当天中午正好赶上李家四太太出殡下葬。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
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心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整个人几乎崩溃了。他行尸走肉般围着李家的坟地转了无数圈,家乡已经没有人认识他,只当他是流落此间的一个疯子。
四周死气沉沉,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最后一个哭丧的也缓缓的离开了,只有倪雨生呆呆的望着寂静无声的墓地。偶尔传来几声噼啪声,那是未燃尽的纸钱和着周边的竹子燃烧发出的响声,继而大地重归寂静。
从中午到傍晚,倪雨声就这样半躺着土坡,仿佛身子从未移动半步,就这样看着各式各样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最后,一个人也不来了。当五六只乌鸦嘶鸣着低空掠过的时候,雨声才想起一天没吃东西,他饿了。随即,他想到躺在棺材里的,他的的妮妮也一定饿了。
这样想着,他鼓足勇气走进埋着妮妮的墓地。夜越来越深了,他紧贴着新弄好的棺椁走了一圈,无从下手。他的眼前清晰地浮现了妮妮娇美的脸庞,婀娜的身段。他真的很饿了,她的妮妮也一定很饿了。
“咚咚咚”,倪雨生好像听见从棺材里发出来的三下响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许是自己的鞋子碰到棺椁发出来的,他正想走开,“咚咚咚”,又是三下,这次他听的清清楚楚,虽然声音低沉,但他确实听到,他确信声音确确实实是从棺材里面传出来的。他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拍打这棺椁,棺椁纹丝不动,毕竟是大户人家,虽然仓促下葬,但棺椁做的不一般的结实。
倪雨生六神无主的围着棺椁跌跌撞撞的走了两圈,突然脚下被一样东西绊了一下,他捡起一看,是半截生了锈的东洋刀。虽然只有半截,虽然锈得不成样子,但毕竟是把好刀。雨生发疯似的敲打着棺椁的面板,足足花了半个多钟头,花完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撬开了棺椁。“咚咚”,又是两下低沉但清晰的敲打声,雨生惊喜若狂,而且里面的棺材板居然没有钉死,他只是稍微用力一提,开了,他亟不可待的揭开蒙在妮妮脸上的白布,发现妮妮的嘴巴好像动了一下,那张动人的脸虽然在黑夜里看不分明,但他分明感觉到了妮妮的一丝体温。
倪雨生拨开放在妮妮身上的金银珠宝,一把抱起了他的妮妮,拼命的向一座废弃的砖窑跑去,他几乎虚脱了,但还是没有放下妮妮,直到进了砖窑的深处,平稳的放下妮妮,他才倒下。迷迷糊糊之中,他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梦中还出现了他的妈妈。
他本来有一个也算是小康的家,家里有**亩水田,有一头牛。妈妈的娘家是种桑养蚕的,家境很不错。妈妈小时候还跟着兄长念过几年私塾,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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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子聪明,认识好多字。后来不知为什么事妈妈和爸爸分开睡了,从此爸爸就抽上了鸦片,没几年功夫,就把家里的几亩水田抵给债主了。不知不觉中妈妈成了远近闻名的巫婆,倪雨生小时候没有挨饿,却和妈妈的关系却颇为生疏,记忆中几乎和妈妈很说话。三年前倪雨生闹出人命而远走他乡,爸爸就去世了,不只是被雨生的事气死的,还是鸦片抽死的。
临近中午时分,倪雨生被几声轻轻的呻吟声惊醒了,他一个鲤鱼翻身跳了起来凑近妮妮的身边,妮妮的小嘴真的掀动几下,发出轻微的“嗯嗯,啊啊”。雨生喜出望外,泪珠夺眶而出,泪滴掉落在妮妮苍白的脸上,她眼角也颤动了几下。雨生笃信妮妮真的还活着,他立马想到了做巫婆的妈妈,妈妈好像颇懂中医中药,他小时候的小毛小病都是妈妈给治好的。他附身对妮妮说:“妮妮,好好呆着,我去想办法给你治病”。妮妮没有任何表示,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拔腿就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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