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医生露出赞赏的笑:“这是很好的改变,说起来我可能都不敢参加电视剧的拍摄。”
“我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我拍摄了几个小时,只产生了轻微的紧张和焦虑……”郁菲发现自己说跑题了,顿了顿,又将话题扯回来,“而这一切,可能都得益于我那个朋友。”
“嗯,你这次是为她的事情来的吧?”
郁菲抿抿唇,点了下头。
她喝水缓了缓,又说了些自己的改变以及和柳小姐之间发生的事,最后终于向他道清来意:“我前两天看见有人和她表白,后来她和那个人说说笑笑,我觉得很难受。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是过于关注和依赖,觉得是自己占有欲太强,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清楚了,根本不是依赖,我可能……”
“我可能是喜欢上她了。”
她说完这句话,深深地低下头,浓浓的罪恶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开,直击她每一处脆弱的神经。
“我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不正确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小声啜泣着,不敢抬头看医生的表情。过了片刻,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她对你的改变很大,看得出来,她对你来说很重要,而这样重要的人,一定是足够优秀的人。受到一位优秀的人吸引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相反,你应该感激。”吕医生见她缓缓抬起头,继续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再确认一下你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占有欲强的友情,还是你所说的爱情。”
郁菲说之前真的很害怕吕医生对她有同性恋倾向的事情感到失望,现在对方没有丝毫嫌弃,还给了她一点“其实你对她只有友情”的希望,让她的心情放松不少。
接下来,吕医生向她提出各种问题,在得到回答后,他将答案一一记录下来,最后为她得出一个不那么令人满意的结论——她对那位柳小姐确实是超乎友情的喜欢。
郁菲最后一点希望破灭,自暴自弃地把脑袋搭在桌面上,开始思考人生。
听到吕医生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郁菲抬起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我想远离她。”
“你不想问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意见吗?”
郁菲死命摇头:“我不能,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如果说了,她肯定会为难。”
“你擅自为你们的感情做了决定,万一她对这件事有别的处理方式呢?”
郁菲知道吕医生的意见很有道理,她不能自私地为别人的生活做出决定。
可是,她根本不敢带着这样的心情面对柳小姐。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地底的、丑陋的怪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看见阳光、喜欢上阳光,却发现自己会让阳光的光芒变得黯淡,只好又一次回到幽暗的地底。
吕医生为她提供的建议是希望她能和刘小姐好好谈一下,即使真的要离开,明明白白地离开也比稀里糊涂地离开强。在他看来,同性恋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非要避开不谈,只要这份感情是真挚的,它就值得人珍视善待。
一个小时后,郁菲离开诊室,可惜她并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
吕医生说的话她都明白,但是她做不到。
这场会面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她更加明确了自己对柳小姐的心意。
郁菲回到租房,看着布置好没多久的房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这件事情,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晚上她照例被柳妈妈拎上楼,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十分顺从地陪柳妈妈和柳爸爸吃了晚饭。饭后她在厨房刷碗,听见柳妈妈对丈夫说:“你看我们像不像多了个女儿?”
柳爸爸笑了笑:“这孩子性格不错,夏夏脾气暴,川泽不懂事,夏夏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个同龄人商量,要是这孩子能帮她提提建议,她也能少走点弯路。”
厨房里的郁菲动作一顿,手里的盘子差点掉落下去。
对不起。
她好像做不到了。
第二天,郁菲以出门采风为由收拾行李离开,临走前还送了柳妈妈一条项链,说是感谢她这几天的照顾。到了机场,远远看见她的助理,便对她招了招手。
这小姑娘说是她的助理,事实上相当于半个学徒。她绘画基础扎实,对漫画行业又有着极大的热爱,然而在自己创作时总是少了一些个人的特点和性格色彩,剧情也少有跌宕起伏。郁菲平时会给她许多难得的资料,与她一起学习观摩,在做助理的一年里也有了一点进步。
郁菲这次打算去S市住半个月冷静一下,这期间要完成《倚剑长歌》的第二话和第三话,自然要带上这个得力助手。小助理平时也没什么社交活动,在郁老师提出去S市的当天就订好了机票,随她同行。
汪采茉前几天已经回了S市,专心准备新一季的时装发布会。郁菲和她说自己要过去采风,对方立刻派助理安排好她的住所和暂用的车子,绘画工具也一应俱全,妥帖得让郁菲都有些愧疚。
她这哪里是采风,明明就是逃避。
不仅是逃避柳小姐,更是要逃避柳小姐一家。
接下来的一周,她强压下心里对柳小姐的思念,只偶尔问了几句她病情的状况,得知她已经痊愈出院便没有再联系她。
柳知夏对于这种刻意疏远的态度十分焦虑,听妈妈说她去外地采风,便主动去找她问采风的事,谁知对方推脱说太忙,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又不是傻子,对方这样明显的疏远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绞尽脑汁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菲菲,最后得出结论——肯定是自己求她做替身演员让她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