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业却也不相瞒,径直道:“今日一事事发突然,我这边午后才派出信使。待楚王得信,再组织大军粮草、开拨,援军抵达快则两月,慢则四月。”
这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苏晟业马上又道:“怕甚?我已派信使去了南京路,起事后若形势不利,咱们大可退往南京!实在不行就退到我齐国河北路!此次起事,乃诸位归正后的初次效命,苏某一定会将诸位英勇表现奏与王爷!日后论功行赏,少不了大家一场富贵!”
这些人,当初在战俘营殴杀金人的证据都抓在淮北手里,若此刻再三心二意,一旦淮北将此事公之于众,以金国‘汉人谋害金人性命,诛全家’的律令,左右逃不过一死。
既然如此,不如奋力一搏!
“愿为楚王效死!”
众军官纷纷表态,再无杂念。
这场秘密会议,直至亥时末夜深方才结束。
军统早期创建时,脱胎于蔡婳所创的‘说书人’组织,后来蔡婳虽再不插手、打听任何军统事务,但李科这些早期骨干却明显染了她几分脾性。细致却又胆大包天,狂妄却也步步为营。
苏晟业正是李科手把手带出来的人,就如此次张传根被捉,正常人大多会下意识认为军统在榆州有暴露风险,需赶快撤离。
可在苏晟业看来,却是一次难得的建功立业之机!
反正他是在按照军统早已制定好的战略大方向行事,又因路途遥远联络不便,军统本就提倡将在外遇突发事件自行决断。
嘿嘿,王爷,要过年了,学生送您一座榆州城好不好!
子时初,张小尹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觉心潮澎湃。方才,他不但知晓了淮北早已将榆州渗透的千疮百孔,并且听出,除了今晚在坐之人,榆州城内还有更高级别的军官是淮北暗子。
张小尹刚开始想的还只是怎样营救干爹,那苏晟业想的却是趁机拿下榆州,直接在金国腹地闹他个地覆天翻!
回到家,娘亲的屋子里还亮着烛火,这在仔细灯油的张家并不多见。
张小尹一夜辗转,一来是担忧干爹,二来是那股即将要搅动天下风云的兴奋。
三呢,则是因为娘亲屋里那张织机吱嘎吱嘎响了一整夜。
翌日,大年三十。
张小尹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却依旧精神充沛。
整一个上午,张小尹所住的那间侧房内人员进进出出,似是在密谋一件大事。
直到下午,家中才消停下来。
张小尹躲在屋内,磨利了短匕长刀,束紧了绑腿腰带,这才去了娘亲那屋。
张母从昨夜至今竟一刻未歇,一直坐在织机前。
“娘,现下又不缺吃穿了,何故这般辛苦。”
张小尹无奈道,张母揉了揉熬红的双眼,却不作答。
“娘,今夜城里兴许有点乱,我送你去丁营正城外的庄子住一晚吧。”
张小尹猜测娘亲昨晚应该就看出某些端倪了,是以说的相对直白。
这次,张母终于有了回应,却摇摇头拒绝道:“娘哪儿都不去。”
“娘”张小尹欲要再劝,张母却起身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随手拿起旁边的剪子,将织好的麻布唰唰剪成了三断。
张小尹不由愕然,“娘,你这是作甚!”
张母却俯身将两块长约六七尺的麻布叠好,以通红眼睛望着儿子道:“儿啊,你想做大事只管去,放心,娘不拖你后腿”
说着,又将刚刚叠好的麻布重新抖开,以哀切却坚定的口吻道:“若大事不成,娘用这两块麻布给你和你干爹裹尸下葬,剩下这条长的,娘留给自己自缢;若大事成明日,接你干爹来家里,咱们三口过年。”
张小尹猛地鼻子一酸,噗通一下跪地,向娘亲连叩三个响头,抬头时,却是一脸笑容,“娘!你莫怕,明日,咱们一家三口过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