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腾空,乌蔓的神色随着摄像老师的一声开始而骤变,虽然她已经把眼睛绑住,似乎看不到很大的变化,但是她嘴角细微的上挑,面部轮廓轻微的改动,足以使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郁家泽用手托着脸,饶有兴致地将眼神从窗外移到了她身上。
毫无疑问,眼前的小鸟远比外头无聊的风景来得更有观赏性。
直升机向西飞行,追赶着西沉的太阳,似乎要撞上那半个荷包蛋。
金灿灿的光线因距离的逼近越发耀眼,整架飞机都快被光所吞噬。郁家泽非常受不了得眯起眼睛,躲进窗棱和光线搭起来的三角阴影里,这才感觉舒服一点。
而乌蔓却挺身而上,直视太阳。
人怎么能够直视太阳呢?这一电光石火,他又在乌蔓身上发现了匪夷所思的一点。
是因为蒙着眼睛,才敢于直视太阳吧。他惊叹于她的不自量力和初生牛犊,不知者无畏,可太阳强光并不会因为这份无畏给予例外的温柔。这是莽撞。
摘下布后,她的眼睛一定会疼的。
郁家泽凉薄又笃定地想着。
果然,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去后,拍摄结束,乌蔓摘下黑布,嘶了一声,眼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没有取出怀里的手帕,任凭她流着眼泪,问她:“何必这么拼?”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是我的事业啊。”
事业?郁家泽对于从她嘴里吐露出的这两个字非常不屑。这种出卖色相的工作在
他眼里没有任何值得称得上事业的地方。他们的功能不就是取悦于人吗?那和商场柜台里摆放的货物有什么区别。
你要取悦那么多人,还不如只取悦我。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理所当然地闪过。
但他又觉得她郑重其事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有一种自以为是的可爱,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有野心的小乌鸦。”
她没察觉到他言语里的毫不在意,还当回事儿地就着说:“没野心做什么演员呢。我也不怕笑话,我的梦想就是能拿个影后啊什么的。”
说到后面又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下去。
太阳至此已经完全没影,天地间是层层叠叠的暮蓝色,直升飞机调转了头,准备返航。
在他们的飞机下头,是一片广阔的原野。一帮美国年轻人开着敞篷车来到这里庆祝节日,车里满载了大桶的烟花、啤酒和彩灯。
他们支起了摊位烧烤,蓝牙连着hiphp,人群跟着节奏有律动地往烤肉上涂油,不一会儿浓烟四起,一株烟花混在其中,鹤立鸡群地冲上天空。
“噼——啪——”
有人点燃了刚垂下的夜幕,夜幕被烫到,卷起自己的一半身体,千树万树银花开。
直升飞机里的几个人被巨大的动静惊到,驾驶员甚至失神地多看了两眼,差点发生空中交通事故——事因是撞上烟花。
听起来还挺浪漫的事故,完全不忍让人苛责。
可惜,有个人不这么想。
郁家泽皱了皱眉,嫌弃碍事地冷冷看了一眼远处。
乌蔓为了看得更近一些,趴到他那侧,扒着窗户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突然放烟花呢?”
“为了庆祝独立日。”
“独立日……那就是今天才有啦!”乌蔓身体更加前倾,整个人快倒进他的怀里,“我们现在离烟花好近啊。”
“凑越近看越会发现这是个无聊的东西。”
他丝毫不解风情地泼冷水,乌蔓撇撇嘴,拿起手边的黑布作势要给郁家泽盖上眼睛。
他微微后仰,盯着她含威胁意味地问:“你干什么?”
“既然你不喜欢,我也没法阻止烟花停掉,只能遮住你的眼睛不让你看了。”
她没有退缩,微凉的指尖覆上他凹陷的眼皮,布料柔柔
地划过去,万花筒一般的璀璨光影变成了一片单薄的黑,盖不完全,隐约还能透出乌蔓窈窕的轮廓。
总觉得比刚才的阳光还令人刺眼。
他没有阻止她的动作,任黑布盖在眼上,等烟花起落的动静消失,他才慢条斯理地出声:“赶紧给我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