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楚说是的:“我之前的房子,房东不租了,一时找不到房子,刚好他那边有空房,就搬过去了。”
唐之远点头:“这样也方便些。小周人很好,以前行远在的时候,他不放心行远一个人,天天跟着。后来有一次行远的药包忘了拿,恰好那次就犯病了,后来他的包里就备了一份,哪天行远忘了拿药,他那边也有现成的。”
钱楚问:“他和行远……”她吐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自己都有点发怔,行远,她已经多久都没有提到这个名字了?突然说出来,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钱楚说:“他和行远关系真好。”
“是啊,关系很好。”唐之远的脸上带着微笑。
钱楚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唐医生,你能跟我讲讲行远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我这么多年以来,其实是恨他的。恨他为什么就这那样悄声无息的不见了,连句口信都没有,哪怕他跟我说一句,分手,我也不好一直记在心里……”
“对不起。”唐之远代替唐行远开口:“其实那时候太伤心,根本无暇顾及太多。等家人的伤口没那么疼了,又觉得不过是年轻谈个恋爱,弄的生死离别又何必呢?与其告诉你让你陪着我们伤心难过,倒不如让你高高兴兴的活下去,恨着也好吧。或许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对你的影响会延续那么久。”
钱楚伸手抹了下流出来的眼泪,“说实话,我觉得我内心早已没那么伤心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他,还是会流眼泪,就像条件反射一样……”
唐之远点头说是,“我父母也是。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想起的时候还是会流泪。伤不伤心呢?或许还有一点,但是一定没有他刚走的时候那么伤心。对了,他手术前签了遗体捐献……”
钱楚猛的抬头,突然响起自己做梦时,他说的那句话,他以其他的方式活着。
钱楚伸手捂住脸,低着头半天才抬起来,她长呼出一口气:“他走之前,有提过我吗?就是……就是只言片语,有吗?”
唐之远很认真的看着她,然后他点头:“有。他说等他做完手术,要一口气跑到你面前,证明他已经完全好了。还说到时候,就可以他认真工作,努力赚钱,可以带你出去旅行,再也不用带药……”
钱楚闭着眼,几乎能想到他当时是带着怎样的兴奋和喜悦说这些话的。
“他后来有点后悔没告诉你,怕你等的不耐烦生他气……”唐之远把自己能想到的事,一点一点告诉她,就像他在说的是一个故事里的人物,那么远,又那么熟悉。
“我失去行远之后才发现,人类对疾病的恐惧远远大于疾病本身。”唐之远惆怅似的说:“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播音员,不用露脸,只需要通过声音就能传递我的七情六欲,但是行远走了之后,我曾经所有的梦想都变得虚无。我发现我最想成为的其实是医生。这样,我就可以救起其他像行远一样被疾病缠身的人,我救了他们,世上就会少一个像行远那样抱憾离开的人……”
他伸手抹了把脸,笑着说:“让你见笑了。”
服务生陆续送上食物,唐之远慢慢恢复如常:“吃点东西吧,新开张的店,质量和卫生肯定过得去。毕竟要招揽后续客人。”
钱楚应了一声:“谢谢你唐医生,谢谢你了却了我心里的遗憾。让我知道他倒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是记着我的。”
唐之远看着她开口:“应该是我们家所有人都谢你才对。其实我父母他们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行远活不了多久,就瞒着他,任由他主动接近,我们都自私的想要让他活着的时候,度过他那个年纪该有的经历。读书、恋爱,上大学……虽然这些都不会有结果,但是我们都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伸手遮住脸,遮住脸上的愧疚和悲伤,“是我们家人对不起你,明知不改如此,却还是想给他一点念想,即便到了最后,都在自以为是。”
钱楚摇头:“不,唐医生,我从来没有觉得您和您的家人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从不后悔在最好的年纪遇到唐行远。虽然那段感情对很多成年人来说单纯到可笑,可是我和他不觉得,我们的每一天都乐在其中。请您和叔叔阿姨不要自责,就算再来一次,明知他的身体状况,我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唐之远低着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后,他慢慢抬头看向她:“钱小姐,谢谢你时隔多年到了今天,依旧还是他喜欢的样子。”
钱楚红着眼眶,一句话就说不出来,只是轻轻的摇头,微微扬着唇角,在笑,却也在流泪。
此去经年,早已逝去的他,和依旧活着她,还是彼此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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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唐之远开车把钱楚送到天山雪园,小区还有进进出出的人,车停下,钱楚下车,“唐医生,谢谢你。”
唐之远坐在车里对她笑了笑,“明天见。”
钱楚点点头:“再见。”
她摆摆手,目送唐之远开车离开,正打算进小区大门,不成想旁边花台那边一直坐着的一个人影牵着狗子站起来,径直朝她走来:“回来了?”
“周重诚?你什么在这的?”钱楚惊讶,刚刚好像没注意到他,不过这里确实一直都坐着一个人是真的,“你遛狗换地方了?”
周重诚绷着脸,指指花台:“我跟黑子一直都在这,你没看到而已。”
钱楚看看他的脸色:“你不会一直这大门口等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