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帮你摘掉这条可憎的狗链。”
紧接着,这人传给了他一套艰涩的口诀心法,教他引导经脉、调脏理腑,以内劲冲击穴位,打开人体的窍要和枷锁。
白师傅已习惯了服从,于是按诸法搬运周天、引导元炁流转。
然后,更剧烈的进食欲望,充斥脑海——
回过神来之后,他已经在大口吞吃袋子里的肉干。
武者只能食用武飨,乃是因为凡人的食物虽然蕴含元炁,但是数量极少、榨取困难,而武者虽然体魄惊人,但毕竟肉体凡胎、难以打破生灵的界限,哪怕能够持续进食,可肠胃容量有限、消化速率也同样受到限制。
而有一种不知从何时何世传下来的秘法,可以打开这一限制。
它以内息辅助消化,以身体受损为潜在代价,能在短时间内吃下并消化大量的食物、并更彻底地榨取转化其中的元炁。
于是,修炼这种异法的武者得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武飨的限制,以田间种植的凡粮和天生天养的野味过活,可以不受朝廷的控制。
后来,他们被统一定性为魔门中人,被天下武者恐惧和敌视。
归其根本,乃是人性贪婪、喜走捷径,修习此法的武者由于食量奇大、消化能力极强,很快就开始拓展食谱,然后,就有一部分人发现了更合适的食物——他们称之为高效。
从前的白师傅虽然听过魔门的传闻,可传说经过加工夸大,往往似是而非,夹杂着极大的偏见和恐怖。
如今他意识到了事情全貌,却已身在局中。
往日里能把肚子撑爆许多次的肉干被风卷残云地吃下,内息狂暴地搅动和挤压,以惊人的效率压榨着其中的养分,因饥饿而昏聩的心智略略清醒,白师傅百感交集,这并非是摘除一条令人憎恶的狗链。
而是被戴上了第二条狗链。
“主人”的计划是让他向临县众投降、按照计划说出供词、做出指认,为了防止他在狱中翻供,便给他又上了一层枷锁。
魔门中人的身份。
但凡练有此功,便是魔门中人,而对待魔徒,朝廷和江湖的态度罕有一致——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白师傅修炼此法,已打上了魔门的烙印,如此一来,无论什么样的刑罚和诱惑,都无法让他变节,因为一切的许诺和安排,都会在“魔门中人”的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化作泡影。
真是缜密的计划啊。
白师傅吃完肉干,腹中传来阔别已久的饱足感,主人早已飘然离去,留下一句“山穷水尽时便可投降”的吩咐。
他算是脱胎换骨,或者以堕落成魔,可此刻的心中唯有茫然,他茫然望着漫天星月,只觉人生漫漫如夜幕,一切星光如影,美好却抓碰不到,黑暗死寂是永恒的宿命,是他自十几年前美梦惊醒后的人生旋律。
白兴祥痴痴傻傻,最后狂笑起来。
他是在第四天清晨被发现的。
由于近几天内息消耗巨大,那上百斤肉干只顶用了半夜,后半夜时搜索队合来,白师傅不得不继续逃窜,直至临近清晨,饥饿感再度迅猛袭来。
由凡食榨取提供的元炁,终究不如武飨精纯。
转化出的内力也有一种缥缈的虚幻感。
当这部分内力被消耗,内息的饥饿感更甚,驱使着白师傅去猎食去吞噬,甚至于遥遥看到远方的人影和清晨动身出门的农人时,他都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冲动……这冲动让他恐惧,让他疯狂。
慌乱的逃跑和漫无目的地搜索间,他遇到了一只吊睛白额虎。
内息空荡,心境动摇,他甚至差点连老虎都打不过了,奋力震散这畜生的大脑之后,庞大的虎躯轰然倒下。刚刚的争斗时间短暂,但也消耗元炁,白师傅望着这千多斤的大虫尸体,腹中的轰鸣如黄钟,震荡心魂。
饿,饿,饿。
几天的驯服,动物的本能已能每每凌驾于人的灵智。
身体和意志都没有了抵抗的人性,饥饿的鬣狗扑了上去,翻开沉重的虎躯,苦修数十载的手上功夫如鹰钩,撕开了虎腹柔软的皮肤,翻滚腥臭的血污涌了出来,他却唯有兴奋,双手猛然探了进去。
掏出了鲜嫩多汁、诱人之极的肝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