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父尴尬地捏了捏手中的叉子:“其实,她……”
凌晓抬头,紧紧地盯着凌父,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让凌父竟然产生了一种似乎被看透了一切的恐惧。
最终,凌父还是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口,因为他被警告过。
那些或明或暗的人物似乎在一直窥视他的思想一般,对他的一举一动洞若观火。想起刘铭用张凶狠狰狞的面孔,警告他凌晓是凌家唯一的大小姐,倘若他胆敢让凌晓有半分的伤心难过,那么也许第二天,沪市就没有一个凌家了。
凌父当然不是被吓大的,但是对方毕竟势大,也是敢说敢做的蛮横人,凌父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收下白霞,与宋家联姻,却会失去诸如刘铭、邵家之类更大的助力,这无疑是得不偿失的。
凌父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面前正用优雅仪态用餐的女儿,实在想不通,发生在她身边的风吹草动怎能引起这么大的波澜,而那些向来忙碌又眼高于顶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为了她而降尊纡贵地威胁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
——一定是有什么他忽略掉的,但是,那又是什么呢?
第一次真正体会到隐藏在凌晓身后的巨大势力,这让凌父又是兴奋,又隐隐有了种被威胁到地位的警惕。仅仅是想收下一个私生女罢了,就遭遇到了如此大的阻力,倘若说这其中没有凌晓的功劳,连凌父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那又如何呢?就算如何忌惮自己的女儿,凌父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对她退避三舍,以求双方相安无事,共同追求最大的利益。
看着凌父神色凝滞阴沉,凌晓垂下视线,微微勾了勾嘴唇,非常满意于自己的父亲识情识趣儿,懂得不要拿白霞之类会坏了人胃口的东西来询问她的意见。
也不知当信心满满地甩出自己最大底牌的姐姐得知最后的结果时,会是如何精彩的表情呢……不能亲眼看到,还真是有点遗憾。
白霞的表情当然是精彩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天崩地裂般的绝望。
在宋宅的大厅内,凌父与宋家夫妇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表情冷淡地说出了自己唯一的选择:“凌家只有一位大小姐,那就是凌晓,至于白霞什么的,即使她是我的女儿,也与凌家无关。”
宋先生同样难以理解凌父的回答,皱眉问道:“尚峰,我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了解你的为人,你向来不会是感情用事的理智的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样表态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明明是一件双赢的买卖!”
“倘若与我们两家而言——不,应当说是对宋家与我而言,这的确是双赢。”凌父声音低沉,他与宋先生一起创业起家,虽然后来因为经营问题偶有冲突,却仍旧是良好的合作关系。今日拒绝了宋先生合情合理的提议,凌父必须要给他一个能够说服他的交代,“但是,对于其余人而言,也许会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其余人?”宋先生沉吟良久,疑惑地问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因此而被触犯到利益。”
“想不到?”凌父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一直都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是,我最先也的确没有想有到过——我们都太看轻晓晓了。”
“晓晓?!”宋先生吃了一惊,“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是,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姑娘按照常理说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的,顶多哭哭闹闹发发脾气罢了,我也从未放在眼里过。”凌父叹了口气,“但是现在我发现,晓晓是不同的,她平静得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却架不住有疼她爱她的追求者和义兄,还交往了一大帮子身份非凡的朋友!倘若我们提了一个与她有怨的人和她平起平坐、侵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还不知那些站在她身后的人会怎么帮她讨还公道、对付我们两家呢!”
宋先生沉默了,自然也想起上次在凌晓生日宴上出现的那些人,却仍旧有些难以相信:“只是些晚辈而已,就算感情再好,也不可能影响这么大啊……”
“我本也不信的。”凌父摇了摇头,“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容不得我不信!”
宋先生沉默了下来,将烟卷在烟灰缸里按灭,神色莫测。
在一边听得一知半解的宋夫人神色惊疑不定,而白霞的脸色则更显灰败。
她太小看凌晓的力量了,原本只以为不过是个被娇纵坏了的小孩子,倘若没有了凌家撑腰,便什么也不是,但是此时此刻,当白霞亲眼目睹了凌父与宋先生对于凌晓毫无办法、只能面面相觑着感叹不已的时候,简直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