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也确实裹着被子靠在尸山上睡着了。
狰狞的尸骸和蠕动着的肉块堆迭在一起,破裂的胞衣里滑出无法辨别形状的肢体,整个地窖如同某种活物的器官一样鼓动张缩着,那个人类就那么毫无防备地靠着随时可以吞噬自己的触手,阖上眼睛睡着了。
“出去,神无。”
湿漉漉的黑发挂在垂下来的蜘蛛网上,奈落睁开眼睛,瞳眸阴红幽深。
按照奈落的命令,她原本带来了外界的情报,但他似乎改变了注意。
神无抱着镜子,慢慢地往后退去。
地窖的暗门再次合上时,地面上的肉块残肢蠕动着朝沉睡中的人类围拢过去,如同某种无意识的行为,将那个身影藏入层层迭迭的尸山深处,密不透风地遮掩起来。
随着奈落的力量变得日益强大,失去妖力的夜晚间隔逐渐增长。
然后,神乐诞生了。
随后是悟心鬼,兽郎丸和影郎丸。
纱织说每一个诞生的存在都是特殊的,但奈落的分身只是他的工具,坏掉了就制作新的,只有有用的家伙才能留下来,消失从一开始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除了作为主体的奈落,其他人都只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只是他在追求力量的路上而创造出来的器具。
纱织依然坚持教她习字。
人见城里留下了很多东西,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类穿过的衣服,阅读过的书籍,装饰过房间的字画,她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统一放在一个房间里。
纱织在人见城里是特殊的、自由的存在。
有了能够执行奈落命令的分身,纱织的存在其实已经不再必要,不管是收集四魂之玉的碎片,还是击退对奈落造成威胁的敌人,这些任务都不再落到她的身上。
纱织的这份特殊,因此变得碍眼起来。
待在御帘后的妖怪面色阴沉,神无捧着镜子安静地待在角落里。
四魂之玉受邪气污染,光辉变得浑浊黯淡,但始终有一小块,保持着碎片般的微光。
奈落无法污染那块光芒。
从人类和妖怪的邪念中诞生,作为「恶」的集合体的奈落,对那小小的微光毫无办法。
微弱的光芒诞生自黑漆漆的心脏,如同附骨之疽,顽固而碍眼地扎根在心尖的缝隙,如蔓生的野草,布满荆棘的藤蔓,紧紧地缠住半妖的心。
“怎么了,奈落。”被傀儡跟踪多日的巫女展颜一笑,“我给你的那块四魂之玉,你似乎还没有将它彻底污染。”
白衣绯绔的巫女,似有所察地朝镜外的身影望来。
隔着冰冷的镜面,桔梗的声音冷锐清晰,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刺穿了奈落高傲的自尊。
“你的心里出现了杂念。”
……
——“四魂之玉好看吗?”
纱织趴在奈落的膝头,非常认真地问他。
玉里涌动着黑暗的气息,隐藏着细小微光的地方,在纱织靠到奈落的怀里时似乎闪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