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的碎裂声震荡耳畔,玄乙没有回头,一道道冰墙架在身后,到今天她还能这么狠心,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清光大阵的光辉近在眼前,她如一道流星般落在其上,平静漆黑的离恨海似是察觉到有神族靠近,那些浓厚的黑雾开始款款波动起来。她朝那片巨大的黑雾中疾飞,那些冰墙碎裂的声音也不再响起,对,就这样走罢。
清朗的风声轻轻落在她身侧,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玄乙错愕地扭头——却见她架在后面的冰墙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无声无息地碎了,他居然有这种本事?!
那只手把她狠狠一拽,她的后脑勺便重重撞在扶苍胸前,紧跟着另一只手将她的口鼻用力捂住,扶苍的声音简直可以用阴森来形容:“这样急着送命,不如我送你一程?”
她一身烛阴氏牛逼哄哄的本领遇到他好像就不灵了,玄乙使劲拽他的手,可是拼力气她从来也没赢过他,每次都是惨败。
扶苍拖着她转身便要御风飞起,冷不丁平静的离恨海突然涨高,漆黑阴寒的黑雾犹如一张巨口,朝他们迅速扑来。他急急朝后避让,怀中的龙公主却开始震荡神力,想要再度将他推开。
为什么总是要推开他?她为了救自己的父兄,一声不吭跑来独闯离恨海,难道想叫他称赞她一声伟大光辉吗?那个向来自私的龙公主呢?他从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盼着她更自私一点。
如果一定要去,那就一起罢!他的剑道原本就是为了她才一次次变得更加犀利,倘若没有她,要这柄纯钧又有何用?
扶苍移开捂住她口鼻的手,双臂紧紧箍死她,不退反迎,在玄乙的惊呼声中,他们的身影迅速被黑雾吞没。
像是落入一团奇寒彻骨的浆糊里,浓稠到近乎疯狂的浊气骤然包裹上来,令他们立即感到一股窒息般的痛苦,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停止了,连时间也近乎凝滞。纯钧发出杀意浓厚的嗡鸣声,这样汹涌的浊气叫它感受到当年对付共工大君时的威胁,它迫不及待要离鞘而出。
扶苍一手按住它,一手圈住玄乙,这里什么也看不见,黑雾阴寒,可身下的砂粒却滚烫。他正要起身,怀里的她却揪住他的领口,颤抖而用力地摇了两下,她什么都没说,只有粗重的呼吸刺透他的耳膜。
他放开纯钧,手掌盖在她脸上,无数冰粒般的眼泪正从睫毛里一颗颗滑落。
他将龙公主抱起来,在她冰冷潮湿的面颊上吻了吻,随即却又用力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把,发出好大的“咚”一声。
玄乙正哭得心碎,被他一下敲的反而愣住,有龙鳞,疼倒是不疼,可他居然打她……
扶苍将她拽的站起身,语气依旧冰冷:“这笔账回头和你慢慢算。”
纯钧骤然出鞘,化作巨大的金龙,刺目的光芒照亮周围的景致,却让他们都愣住。
原本以为离恨海里应当是一片荒芜的沙地,谁知竟有影影绰绰的高而圆细的宫殿群,似是砂粒建成,在这片漆黑的死寂中,显得异样的诡异。
玄乙把面上的泪痕拭干,她也确实不大适合哭,哭了一会儿自己都受不了。她的目光在那片砂粒宫殿群上转了一圈,犹带鼻音地开口:“这是穷桑城的模样。”
既然扶苍已经跟来,她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口齿伶俐地将事情迅速说了一遍。
少夷的执念是要活下去,这里留下的景象大约就是执念产生的根源,他原本便是为了青阳氏的傲气选择战斗至陨灭,这座砂粒的穷桑城应当是他神魂最深处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