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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将军遗稿（第1页）

翌日，玲珑便向武姬娘娘请求，希望由娘娘出面与穆台辅打招呼，以游学为借口让他们一行人在辰阳多逗留一段时间。清音公主与无言身上的谜团刚刚让玲珑捉到了线头，除非穆台辅喝止，不然玲珑仍想探查下去，更何况这个谜团又事关璟云的爹娘。

武姬娘娘只是笑着说这些琐事她会好好处理，让玲珑安心留在辰阳，还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邀请几人共进午餐。

幻婆婆也劝道：“白虎官舍里的膳房伙食哪有我们府上的好。虽不是国宴珍馐，但这些瓜果蔬菜呀，都是夫人拿穆台辅挑好的种子，在庭院里精心培育出来的。”

宝珠听了，两眼放光。

武姬娘娘也忙不迭地往玲珑三人的碗里夹菜，还十分贴心地给正摇着尾巴的宝珠多夹上一筷子：“来，尝尝这我亲手做的酿丝瓜，是不是特别清甜可口。”

玲珑扑哧笑出声：“原以为经过昨夜，娘娘今日会与我们严肃商谈对策呢。没想到今个儿却跟庆功宴似的。”

武姬娘娘温柔地拍了拍璟云的肩头道：“璟云替我确认了一桩难事，怎么不能好好犒劳一番呢，快都满上。”

璟云却伸手挡了挡：“娘娘，昨夜我们都喝了不少，今日这酒就免了吧？”

“昨夜才喝了几口。璟云不喝？那玲珑喝。”

武姬娘娘笑吟吟地转向玲珑，玲珑也有些雀跃地端起酒杯迎了过去，朱雀的白子或许都钟情于琼浆玉液。

“小姐。”

璟云沉声喊了一声，玲珑顿了顿，想起往日里酒醉时给璟云和宝珠添的麻烦，满脸歉意地放下酒杯，道：“对不住娘娘，还是改日再把酒言欢吧。”

“怎么，玲珑喝个酒还要请示璟云？”武姬娘娘调侃道。

“可不是嘛，二小姐有时候可听璟云话了。”宝珠高高兴兴地嚼着酿丝瓜，直言道。

“哦，是这样吗？”武姬娘娘笑得更愉悦了，但也没有将这个话题发挥下去，只是招呼几人多吃些菜，又让幻婆婆去取了一沓什么过来，分发给三个年轻人。

“《毒物本经》？”玲珑念出封面上的书名，转而要念作者名字时，顿了一顿。

“祁文飞”三个字赫然跃入眼帘，那是曾经庆国的第一药师，璟云生父的名字。

璟云亦是将目光停在那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武姬娘娘自顾自斟上酒，道：“几年前，文飞将早年间游历山川时对毒物的所见所闻编撰成册，因内容大多不适合公之于众，也不愿上交朝廷文渊阁，就只交与我秘密保管。其中不仅详细描述了文飞掌握的百余种毒草毒虫特性，更有上下百年民间与宫廷曾经使用毒物的相关记录，也有文飞所知晓的几种蛊毒制法。”

玲珑简单翻阅几页，见内容疏密有致，体大而虑周，不由得心生敬意。单一件毒草，便详细介绍了其名称来历、形态模样、采集存储、毒性及功效等等，也附上了哪年哪月哪日，谁人因为何种原因使用了该毒草，结果如何。当然，并非所有的毒物都是邪物，《毒物本经》所记载的大半，讲的都是为驱虫或为治病的用途，甚至蛊毒之中也有延缓垂死者生命或控制生育的种类，是毒是药，只在所用之人的一念之间。

“我爹他，是否亲自制过蛊？”璟云眼底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抬头问武姬娘娘。

“据我所知，文飞虽的确探究过蛊毒制法，收集了些许资料，但从未试验过。神州大陆上视制蛊之术为禁忌，是因它能践踏世间的规则，为自己带来莫大的权力。如果文飞胆敢踏足此事，我断然不会与他交好。璟云你要相信，你的爹娘是清白的。”武姬娘娘目光如水，温温地答道。

“我明白了。”璟云颔首，似乎稍稍安下心来。

“娘娘，这《毒物本经》谁手上还有？”玲珑追问道。

“应该只有我手上有，文飞自个儿也没有留下半张底稿。所以，这上中下三册的《毒物本经》算是孤本了。今日我拿出来，是想让你们誊抄一份。”

玲珑一怔，片刻又笑了：“娘娘不直接赠与璟云，反倒是要我们做抄本吗？”

“原来的这三册可是文飞给我的，我才不送人呢。”武姬娘娘竟如同孩童般俏皮地眨了眨眼，“这几日你们就白天来我处誊抄吧，我和幻婆婆会给你们做许多好吃的。”

“好耶！”宝珠高高举起双手表示赞成。

武姬娘娘说的是心里话，文飞将军的这三册遗作是她的珍宝，就算是眼前文飞的亲儿子也不能要回了去。而让玲珑他们誊抄《毒物本经》的目的，当然不是拿来做苦力。且不说身为朱雀的玲珑和宝珠对毒物不甚了解，就算是青龙中极为出众的璟云也未必能有其父那般的阅历。面对的敌人越强大，自身所需储备的信息和资源就必须更多。《毒物本经》中关于蛊毒的部分，除了客观记述外，还有祁文飞的个人批注。

例如，关于曾让徐小宝五脏破裂、六腑生蛆的，啖食蛊，《毒物本经》中是如此记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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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啖食蛊，顾名思义，啖食血肉之蛊种也，《四方药书》《上古奇闻秘典》《苍山地方录》皆有记载。朔月时以活人心脏献祭于莲花瓮，置白蛇两尾，赤尾蝎幼虫两尾，其余各类蛇蝎虫虱若干，瓮中七分满，辅以青龙之血三滴，即可封瓮。待上弦月如弯钩，开瓮取出蛊王，以鲜猪血浸饲之。”

“啖食蛊之蛊王为小母虫，细闻有血腥臭气，常人不可知。此蛊王能藏于水中而不溺，置入酒盏茶杯中，或攀于杯壁之上，或藏身茶梗之下，随茶酒经食管入体内。蛊王四处游走并小口啃食血肉，产卵创口中，养七日，幼虫破卵，于内里啖食宿主。宿主七日前瘙痒难耐，七日后承巨痛而暴毙，死状残忍。”

“蛊毒无解药，啖食蛊亦然，但时效仍有特例。《上古奇闻秘典》中记载用蛊事例一则。灵帝“定”在位期间，一书生欲向西凉州官行贿求官，未果，心生妒恨，从毒师处购得啖食蛊王一只，藏于茶中使州官喝下。恰巧州官当日因公事前往北乔，路遇大雪冰封，十五日后回到西凉时蛊毒发作，于官舍中绞痛倒地，不治身亡。书生东窗事发时，招供下蛊之日乃十五日前，刑狱司公事大为惊异，视其为特例，遂告禀东苍祁台辅。”

“《苍山地方录》中另有一则事例。甲乙二男争夺一女丙，甲丙两情相悦，成亲半年丙女便有身孕，但体质孱弱，孕吐常伴发热。乙男乃青龙宗族之人，因爱生恨，制出啖食蛊王置入安胎药中使丙女喝下。丙女怀胎十月并无异样，只是仍时不时发热高烧，拼命生下一生蛆死胎，妊妇亦大出血而亡。”

“批注。此二例啖食蛊之发作时效皆异于常理。推测啖食蛊王畏寒，于严冬大雪时沉眠，产卵缓慢。而虫卵可能畏热，在发热躯体内迟迟无法孵化，因而母体得以长时间保住性命。此二条乃是我的臆断，仅作参考之用，切不可踏足制蛊试验，自省之。另妄论三言两语，此二例下蛊者心中皆有嫉恨，或为利或为情，啖食蛊虫啃噬的是宿主的肉身，更是下蛊者的魂灵。即便残魂仍在世，也涤荡不去心中腥味。”

文飞将军的文字淡淡，语气切切，像是与读者不徐不疾地对话着——至少让璟云读来，仿若久违地与爹爹围坐书案旁，点灯长谈。《毒物本经》中的四五成，是儿时爹娘亲自传授过的，另五六成，则是未知的世界，正如关乎爹娘，自己也只能看清一半。璟云心中五味杂陈，捧着父亲的遗物任凭思绪向过往翻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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