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从来没想过,若干年后,还会再遇见陆行止。
……
十二月的北京,大雪纷飞,两旁的树桠子上,都挂着厚厚的积雪,像是一层层冰灯,在下午好不容易露面的阳光下,透着洒金的色彩。
红墙绿瓦的故宫,矗立在风雪中,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站在那里,日复一日地,无声地记载着,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情。
而在故宫之中,文物保护与修复所在的西三所,大概是最特殊的存在;根据记录,故宫藏品有180余万件,待养护或修复者大半,需要文物修复师们,付出一代又一代的心血。
下午五点十五分,秦桑准时推着自己刚买的白色小电驴,出现在宫门口,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呆在故宫文保科技部的青铜组,日复一日的修复着一些受伤却无法发声的文物。
干他们这行的,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情况是不会加班的,秦桑平常的生活,和那些早九晚五的白领,没什么区别。
刚打了卡,同事兼师姐的李可,就来了电话。
秦桑拢了拢衣领,索性推着车,走到公交站牌旁,接了起来。
“姐妹儿,出宫了没?你速度可快点,人晚上还要上班呢,这一单价儿可不低,够你妈两个月的医药费,人又跟你姐夫关系不错,你可别给我搞砸了,到时候让我难做,我可不饶你。”刚接通,李可那大咧咧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连个打招呼的机会,都不给秦桑。
秦桑哈了一口热气,抬手看一下时间,敲了敲空气,声音放缓:“刚出了门儿,不是约的七点吗,我现在赶过去,路上塞车的情况下,时间也够了。”
李可嘱咐了几句,电话那边,孩子突然喊饿,就挂断了电话。
秦桑将手机放回衣兜,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双手,然后带上手套,骑上小电驴,一骑绝尘地朝目的地走去。
秦桑干的这个行业,跟一般白领没什么区别,工资更没区别,一月就那么几千,可她的老娘前几年,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医院里头,每月医药费,就是一笔大数字。
以她的工资,哪负担得起?
所以只能从外面捞外快,接一些私单,李可结了婚生了孩子,可能当了妈之后,天生有悲天悯人的母爱光环,从秦桑入这行一开始,就对她多有照顾。
李可是地道的北京人,丈夫在银行工作,人脉广,知道秦桑缺钱,再一次发挥了母性光环,时不时给她拉一些私活。
这一次,李可给她介绍了一个,修复古瓷碗的活计,损毁并不厉害,但对方出价两万,价格确实高。
秦桑当初进文保部的时候,才十八岁,这一行人员稀缺,跟她同批进去的,只有那么三五个,文保部分组又多,他们五个一进去,就跟着各组轮转,最后她进了青铜组,其余几个分别进了陶瓷组和书画组,可没干两个月,嫌工资低,全辞了。
一向最缺人的陶瓷组,就剩下了一个老师傅和一个干了几年的学徒,秦桑最开始轮组的时候,瓷器修复也干得不错,就时常被调去帮忙,一来二去,瓷器方面也干得不错。
好几次,瓷器组的师父,跟秦桑师父提起,让她转去陶瓷组,但她师父秦茂,愣是没同意,两人为了这事,还吵过一回,但最后以秦桑留在青铜组,时不时去陶瓷组帮忙的结局,定了下来。
李可知道她修复瓷器的手艺不错,就把这单子介绍给了她。
但这毕竟是私单,总是好说不好听的,只能是私下悄悄做,不能耽误工作时间。
秦桑骑着小电驴,挑的小路走,没受到下班高峰期的影响,在六点三十分的时候,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城市中遗立的老城区,夹杂几片科技园中间,红墙灰瓦的四合院,古朴而显眼。
秦桑对了一下地址,没错,就一甩尾,拐进了狭小街道。
街道两旁开着各种小吃店,秦桑顺着街道绕了一个弯,来到一处崭新的,刚刷了红漆的四合院前。
院子大门紧闭,门上头贴着新的年画,透着一股刚刷的红漆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