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柠的表情顿时如同在陕北和红四方面军会师的红一方面军,就差热泪盈眶了,“这个年代,你哥这样的男人就像三条腿的蛤蟆一样稀有啊……”
谢萦无语:“都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歇会行不行?”
昨天晚课的时候,方柠急性心肌炎昏倒,直接被拉进了医院。她家离得远,父母赶过来还得要点时间,作为唯一住在本地的室友,谢萦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看护的任务。
谢萦一根一根扣下手指,数着辅导员让她交代的事:“假都已经请完了,检查和住院的各种费用也缴过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病等妈妈来吧。”
方柠连声道谢,眼看着时间还早,她往里挪了挪,谢萦在床的边缘蹭了个位置坐,两个少女凑在一起小声闲聊。
方柠朝对角的床位努了努嘴,小声说:“唉,你知道吗,我这都不算什么了,这家才是真的可怜。”
谢萦瞄了瞄那边。
遮光的帘子拉开一半,隐约能看出病床上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陪床的是他的母亲,愁容满面,脸色蜡黄,看起来疲惫而麻木。
方柠凑在她耳边说:“这孩子,心内转呼吸,呼吸又转心内,之前ICU住了一个多月,最近才回普通病房。昨天晚上他妈妈还在病房里哭,说家里钱都已经花光了,还欠了不少外债。要是之后再这样,他就只能出院了……”
少年紧闭着眼睛,看着像是睡着,大概是卧床太久,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他的脸已经有点浮肿,插着呼吸机,胸口很微弱地起伏着,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
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谢萦瞳孔骤然微微缩紧。
但只是转瞬,那点惊讶的表情就从她脸上消失了。谢萦剥了个橘子,和方柠一人一半地分着吃掉,低声问:“年纪还这么小,他是先心?”
方柠摇头,心有戚戚的样子:“不是啊!怪就怪在这里,而且怎么治疗都没效果。”
到离上课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候,谢萦向室友告辞,提了半袋橘子,过去递给那位母亲。
女人低哑而干瘪地道了句谢,谢萦又站在少年床边看了半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才转身离开。
离开病房时外面已经下了小雨,谢萦直奔医院的小卖部买了只打火机,一边付款一边低头用肩膀夹着手机给哥哥打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低柔悦耳的男声,“我两分钟后到。”
八点多钟,医院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谢萦看了一圈,只好到旋转门外的屋檐下等着,一边按下打火机,点燃了自己手的东西。
是她刚才从那个少年的头上拔下来的一根头发。
火苗舔上那根头发,一点轻微的焦糊味很快就被卷着雨珠的风吹散了。谢萦垂下手,那根烧得碳化的头发在空中散成了无数焦黑的碎屑。
少女叹了口气:“果然……”
就在那一刻,谢萦突然抬起了头。
——有人在看她。
这样的感觉可是很稀罕的,但她的直觉很少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