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朝宅正门与马车之间,蓦然多出了十四枝闪电般的羽箭。
这些羽箭擦过蝶儿的身畔,刺挡开密集的针雨,极诡异地避开君卿对它的拦截,然后转了个拐角,反而朝着那空旷之地,嗖嗖射了过去。
君卿好看的黛眉紧蹙,潋滟的眸光,冷了又冷,手中的金羽扇早已瞄准了时机,蓄势待发,却不料就在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竟都被旁处所吸引!
只见那十四只羽箭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如同进入了相对静止的空间,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速度,变成了静止的死物!
然而却是没有一支羽箭能沾到车厢内那人冰蓝色的袍子,霎时冷厉着的眉眼。
此时,一枝羽箭悬浮在车厢内稀薄的空气之中,距离北辰玄逸紧蹙的眉心不过三寸的距离,而另两枝羽箭静止在他灿若星眸的眼前,但更多的羽箭,却竟是在他的双手之前,静止悬浮不动!
静止的羽箭轻飘飘地落下,就像是无力被风斜打的雨水,更像是被雨水击落的青嫩树叶,再锋利的箭簇,再坚硬的箭杆,一旦失去了黄杨硬木弓和绞筋弦所赋予的速度,便失去了所有的杀伤力,像垃圾般落在北辰玄逸的脚下。
但为了应对这十四枝闪电般的羽箭,纵使是内力强如北辰玄逸,体内的调息也不免为之有所牵动。
他感觉到心脏处的层层丝裹松了一分,气海处万针刺下的痛楚弱了一分,他的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只见他骤然清啸一声,卷袂而飞!
辕上那名魁梧的车夫,顿时闷哼一声,手中那条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马鞭猛地抽打过去,身上粗布衣衫内极黯淡的土黄色光芒乍现即隐,很明显,他该是个武者。
一鞭挥下,风雨辟易,车夫身上被汗水湿透的青衫,劲风吹得它鼓鼓作响。
而此时正欲趁机靠近这辆马车的死士,他的身体,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落叶,却被车夫灵敏的动作,看似极柔极轻地避了过去。
不过,骤变就在这一刻,只见那死士,诡笑两声,左手二指迅速地并为剑决,隔空戳向这名车夫近侍的身体,指尖所向,被吹乱的衣袂里,竟骤然现出一抹白线。
车夫不得不再次发出闷哼,回鞭在空中一绕,画了道弧圈,意图击碎这一指。然而正待他再次挥鞭阻止之时,却猛地被小腹处的剧烈痛楚打断。
他顿时惊愕地瞪圆双眼向下看去,只见一把样式普通的朴刀,正深深插在自己的肚子里!
刀锋入腹并不是致命伤,车夫立马恢复成了面无表情,只见他手猛地一翻腕,手中朴刀一拧一绞,顿时把那死士迎面而来的腹部,泄愤似的乱绞成一塌糊涂。
那死士看着那把在腹中不停绞动的朴刀,面露惊恐绝望之色,喉中嗬嗬作响,被血水冲洗多时的金属刀面本就是冰凉一片,此刻,他竟觉得无比灼烫。
然而,君卿此时并没有心情去欣赏那些死士临死前的表情,她递给了蝶儿一个眼神,接着,身体灵巧翻起,她猛地从车夫近侍的身边冲了过去,紧随着那抹黑色的身影,一同探入那辆看似神秘的马车里。
那些死士一见君卿就要冲出他们的包围圈,脸色瞬时骤变。只见他们给对方迅速地打了一道暗语,接着,新一轮的攻击,对着这三个弱女子,再次接着上演。
君卿早就察觉了他们的动作,幸好她们一开始,也就没打算给这些人留个活口。
她冰冷着眸色,动作迅捷地将手里暗藏的红衣针猛地刺入那人的肌肤,他顿感浑身如被万蚁噬心般的疼痛!
他不禁痛苦地喑哑着声音,想要极力地撕扯!
“嘶啦——”一声,黑色的罩衣,猛地被他撕碎开来,银色的轻甲,泛着冷冷地光泽。
接着,只见他“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却是紧握住自己手里的刀剑,对他自己的身体一阵乱砍。
猩红的血色,猛地喷薄而出,藏在暗处的那人,眼底的阴鹜却是骤然闪过。
他不禁勾唇冷笑,这一招果然很好!看来,法华大师的预言并没有错!那位大人苦苦找寻多年的最新鲜、最美味的炉鼎,时至今日,终于有了着落!
与此同时,巷口另外那辆马车却是一直,动都没有动过。
它一直停在那角落,无论是最开始的射杀,府宅前激烈地打斗,还是街巷间这场惊心动魄的死士挥刀自刎,都没有让车厢里那清俊的身影有所动容,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如藕节般的手指出神。
啧,看来,今日这番打斗,最后的结果着实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炭炉之上温水渐沸,热气蒸腾,沸水缓缓地冲入了茶杯之中,司徒老侯爷认真地看着这幅画面,盯着沈惊郅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的肩,盯着他的手,没有去听对方任何可能弱化自己意志的话,当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时,眼睛却骤然明亮。
“请恕在下,实在不知老侯爷竟此刻前来造访。惊郅一时唯恐照顾不周,特将宫里赏赐的雨前龙井,专程奉上。还望老侯爷莫生芥蒂。”沈惊郅手握着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
然而,正是他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殊不知,只会让素来耿直心肠的司徒老侯爷更为的捉急。
“沈右相,私底下,你我二人这般推心置腹。老夫私以为,你我定能成为忘年之交,就凭这友谊,老夫在你这里好歹能有几分薄面。如今,整个天曜帝京左相府的事,闹得那是一个沸沸扬扬。这其中老夫知道,定少不了你右相大人的手笔。但你给老夫说说,叶承远那只老狐狸,好歹他也混迹朝堂多年,就这般贸贸然地将他扳倒,唉!请恕老夫直言,这实在不属明智之举!”
“呵……老侯爷,这雨前龙井可是宫里算得上顶级的贡品,品品茶、静静心,这并不失为一番乐事!”沈惊郅眸光,微微远眺,黑色的瞳孔,却是愈发的深了深。
“你……”司徒老侯爷见他这副明显避而不谈的态度,也心知,他要是在执着地讨要这份答案,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索性低叹一声,这才道:“唉,既然如此,那也罢!不过,四国来使,幼帝又是病榻缠绵,连同摄政王殿下都几日未曾参议过朝政,就是不知如今,使者进京,右相大人可有关于这方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