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婶刚走出门,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小娘子,你要是发作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找巷口的王婆接生,她在我们这里接生是出了名的好。”
“谢谢!”
“不要谢了,要不是你们我家那个小虎头早没了。大家左邻右舍的。”陆婶这才掩上门走了。
玉菱已吃完了饭,公孙渊开始收拾碗筷。玉菱看着公孙渊,小声道:“小松,你别杀那只兔子。我不想吃兔肉,我们把它养着吧。”
公孙渊叹道:“傻丫头,你喜欢养就养着吧。”他端起收拾好的碗筷进了厨房。
天渐渐黑了,玉菱点亮了蜡烛,在烛火下继续缝制手中还未做完的小孩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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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公孙渊抱着身心俱伤的玉菱走下苍翠山顶时,问道:“从今以后,我一定能保护你,我带你走,带你远离我哥,远离所有的伤心痛苦,你想去哪里?”
玉菱当时茫然中,道:“景州,我要去景州,去黄粱岗!”公孙渊眼中泛起一丝悲凉。
原来景州离京城好远,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来到景州已是半个月后。刚经过战乱的景州城,百姓们已恢复正常生活,只是到处可见残垣断瓦,城里每个人脸上都隐隐带着悲伤。
公孙渊陪玉菱没日没夜的在景州的黄粱岗上和山下找寻了十天十夜。其实玉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寻到什么?
可这里是雍王最后呆过的地方,玉菱觉得也许雍王会为她留下点什么,那怕是蛛丝马迹,暗示玉菱,他还活着,让她还能抱着希望等下去。
直到十天后他们的行迹引起了山下住户的注意。第十一天,他们在来到黄粱岗下时,几个壮年的男子手拿锄头,心怀敌意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成日里在这里转悠?”领头的稍年长的男子问道。
站在这个男子身后,长的很凶的男子问道:“莫非你们是匈奴人派来的奸细?”
公孙渊护住玉菱,解释道:“各位,千万别误会,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
“几个月前这里不是和匈奴人有场大战吗?我有个兄弟参加了这场大战,我们在京城听说他被匈奴人逼得从这黄粱岗上跳下后生死不明。她是我兄弟的娘子,一直不相信我兄弟就这样没了,非要到这里来找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体。”公孙渊只有半真半假的编了一个故事。
几个壮年男子听到后敌意顿消,都深表同情。长相很凶的男子有些犹豫的望了望稍年长的男子,道:“村长,你说上个月在山下的深沟里发现的那个人,会不会。。。。。。”
玉菱激动的跑到那长相很凶的男子跟前,问道:“上个月你们是不是救了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又回头高兴的对公孙渊道:“他没死,我就知道他还活着!”
那个被称做村长的男人,有些不忍的道:“这位夫人,我们上个月在深沟里发现的是具尸体。看哪尸体上的戎装至少也是位将军,只是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玉菱眼前只见那挂在山间的彩虹瞬间消散了,觉得身体冰凉,双腿发软,义,你终究还是负了我们的约定。
公孙渊忙搀扶住玉菱,“那尸体现在在何处?”
“我们把他葬在山后的土堆里,和匈奴大战平息后,这附近发现了太多无名无姓的尸体,村里挖了一个大坑,集中安葬在那里。”那个长相很凶的男人也是满脸的哀泣之情,道,“夫人,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匈奴人打来时,我们村里每家都有失踪的、死去的亲人。。。。。。”
玉菱想起来这十日来,她有好几次都经过那个山野间最寻常的土堆,可她从来都没留意过。义,躺在里面冷吗?孤独吗?
她挣脱公孙渊,不顾一切的朝土堆跑去。她扑到土堆上,拼命的用双手挖开那些厚实的泥土。
公孙渊急急的追过来,想从后面抱住她,此时的她却力大无比的将公孙渊推开,又继续用双手挖土。
公孙渊只有用尽全力再次从后面死死的抱住她。她拼命挣扎叫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公孙渊含泪大吼道:“小菱,够了,不要再挖了,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玉菱被他的吼声震住了,痴痴的回头看着他。公孙渊擦净她粘在脸上混着泪水的泥土,声音又变的柔和的道:“就算让你把这土堆挖开了,里面全是累累白骨,你能从中找到王爷吗?”
“我能!”玉菱回忆起雍王俊朗不羁的面容,乌黑浓密的长发,如春水般的笑容,身上带着淡淡清香的气息,他的掌心,他的肌肤,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的穿戴。。。。。。他的一切一切都似乎还在眼前。
公孙渊疼惜的将她搂在怀中,尽量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他陪着玉菱整整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天,他跟着他大哥打仗多年,他太清楚战争是多么惨烈,在那种情况下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其实早就知道结果,但一直不忍心说穿。
“尸体不是你想要找的,对吗?你在这山野间寻寻觅觅了十天,只是为了找到希望和奇迹对吗?刚才那村民不是说那尸体面目全非,无法确认身份,也许他不是王爷呢。不管王爷是生是死,在你心里你就当他是活着便好了。”公孙渊说这番话时语气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痛的无法呼吸。
他切身的感受到玉菱对雍王那种生死难分的深爱,即使雍王死了,他还是很羡慕雍王,这一直是他在追寻的感情,却每每失之交臂。
玉菱一直在他怀中吞声饮泣,公孙渊安抚她道:“你还有王爷的孩子,还有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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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渊收拾好厨房,回到厅堂,静静的望着玉菱在烛光下缝衣的模样,感觉很温馨。
玉菱边缝着衣衫边想着快要出生的孩子,心里不再那么难过,感觉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起来。她抬眼看到公孙渊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感觉很安心,向公孙渊浅浅的微笑。
公孙渊亦含笑的走到玉菱跟前,道:“这半年来,小孩的衣衫你都缝了二十多件,大的小的,我看够他穿到十岁了。别再缝了,你身体弱,又快要临盆了,还是多歇息下。”
“这是最后一件,缝好了就不再做了。”玉菱的手还是没停。